宴如是在听到声响的时候顿了下,视线与宴清绝对上时彻底怔忡在原处。那可是宴清绝,名满天下的宴门掌门宴清绝,如今一身朴素,跟在侍者身后走,背了长剑,步子里有不易察觉的战栗。
匆匆一瞥,宴清绝没有把女儿认出来,视线冷漠又陌生。
“宴清绝的腿废了,”游扶桑压着声音,“还有,宴少主与我的易容术是青鸾施的,她看不出来,说明宴掌门的修为连我手下一个文官都不如了。”她恶劣地补充,“真是十分可怜。”
宴如是不答话。
宴清绝的出现让席间哄闹许多。宴门与玄镜与孤山,此事议论质疑者众,她们滔滔不绝地念叨,问了方妙诚不算,仍要问宴清绝,而宴清绝一字一句诚恳,重复的却还是方妙诚的意思无外乎宴门窃取玄镜,罪有应得。
众人哑口无言。
“那些都是假的!是方妙诚逼母亲说的!”最着急的该是宴如是,她语无伦次,又不敢太大声,急得快要哭了,“阿娘怎么看得上那、那面破镜子!更、更不会去做窃贼根本无稽之谈!”
厌恶宴清绝者如游扶桑,也不得不承认,宴清绝确实不是会做窃贼的人。宴清绝是一个视世间是非观念为圭臬的刻板之徒,别说窃取旁的门派的至宝,就算被逼进绝路,你死我活,也不会动一点歪心思。
就算有,也会克制于心,端正于行。
她是一个很讲求师出有名的人。便是从前,她恨游扶桑入骨,有千百万个机会悄无声息抹去她的存在,但她没有,偏要顺其自然地等到游扶桑被魔气全然侵蚀,才露出“早知如此”的了然冷笑,将她驱逐出宴门。
即便早就知道这是定论,也要静静等它发生。
这么一个一板一眼到令人啼笑皆非的师娘
究竟是在玄镜里看到了什么,才会去做窃取、损毁的蠢事?
游扶桑也开始好奇了。
难道是什么惮于见到的东西?可堂堂宴清绝会怕什么呢?游扶桑暂且想不到,视线在闹哄哄的人群里一荡,身前一空,原是宴如是挣脱出去,急急跟着人群走,想与母亲更近一点。
好在她有易容术护身,融进了人群,没人认出她来。
游扶桑还是多心盯着她,青鸾立刻会意:“尊主不必担忧,我们会守着宴少主。”
周围嘈杂,庚盈也叽叽喳喳:“但玄镜这事儿,尊主怎么看?宴清绝到底偷没偷呀?”她看一眼四周,又惊奇道,“尊主,是牵机楼的人!她们果然狗腿得很,宴清绝一露面,她们闻着味就腆上去了!”
小道传闻,玄镜怪事未出之前,宴门本与牵机楼搭合,欲对浮屠城即游扶桑不利。
“现在宴掌门撅了,牵机楼楼主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庚盈笑嘻嘻,“嘻嘻,要对尊主不利的人早晚先被阿姆收走咯!”
阿姆是她们浮屠的神祇,代表了天和地的‘神’与‘道’,庚盈最爱念叨这个。
尘世与道者共九州,后者仙图里,以宴门为中,东有孤山,西有浮屠城,北有御道,南则有牵机楼。此外林林总总小门小派不计其数,游扶桑曾在宴门藏书阁作过功,彼时最喜欢看这些介绍门派与奇山逸景的江湖小册子。
瞥了眼牵机楼那几位的深紫衣裳,游扶桑心里没什么想法,才提步要向外走去,抬眼旁门小径,几位修士莫名拦了路。
游扶桑:“有事?”
许久没与这些正道人士搭腔了,态度自然不好。但她忘了易容术下自己还顶着青川某商贾的样貌,放旁人眼里,这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怪事奇葩:一个凡人商贾,号称跪拜修道者的凡俗人,居然与修道者这样生硬没礼貌地讲话。
更怪的是,为首的男修不过愣怔一瞬,又赔上笑脸:“哪里的话?不过是瞧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