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看宴如是也没什么情感,俯身一揖便起身,问起她在蓬莱所为何事,问起仙首册封事宜,宴如是心不在焉,简单答了,宴清嘉眼角便挂出几滴不知真假的眼泪:“想来少主也是受苦了,瞧来消瘦不少几日后封禅可还打点得好?”

宴如是摇了头。“大长老不需担心我。”

椿木将游扶桑的消息保护得很好,宴清嘉不知道蓬莱有她的身影,只心道这宴如是这般魂不守舍模样正合了她意。

孟长言则道:“门主今日与我们一同回去么?”

“我兴许还要在蓬莱滞留几日。”

孟长言一皱眉,“我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比仙首封禅还要重要,值得门主一而再再而三逗留?”

此刻椿木插话道:“回去吧。宴门主,你在此处耽误太久,该是回去的时刻了。”

“可”

“无用。”椿木言简意赅,“刻舟求剑是为无功,缘木求鱼是为徒劳。”

“”

宴如是静立许久,似乎将这蓬莱夜色都看薄几分。

无用吗?可这世上什么是有用的呢?

一朵花开了一季,随秋风谢了,春来又发籽,没有人问花开有没有用;一轮月亮亮了万年,日升起,月暗淡,万年没有变化,没有人问这样映光有没有用;有人等了六十年,她不知道斯人归期几何,等了六十年,一百年,三百年她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继续等,可是,终于等到了,旁人却只和她说切勿做刻舟求剑之事

这世上什么是有用的,什么是无用的?

宴如是恍然看不懂了。

‘宴如是,你走吧,就当放过我,好不好?’

可是就连那个人也这么说啊

宴如是神色一落,却已流不出眼泪了。她听静夜风声,风吹散相思,她不禁想,倘若师姐真的对她的一厢情愿感到疲惫,那么,她真的应该坚持下去吗?

恍惚间,她听见玉佩相撞的声音,身前两位长老身形皆是一动,宴如是循声去看,轻轻勾起食指,掉落的玉佩便悬空漂浮,宴如是拾起玉佩:“大长老,您的玉玦。”

宴门玉玦分为阴阳两块,是玉佩也是宴门令牌,没了它,即便是掌门也进不了宴门。

宴清嘉颔首接过,重新系在腰间。

宴如是接触玉佩的手指摩挲着,似在感知什么,缄默许久许久,她垂头轻叹:“我今夜便随你们回宴门吧。仙首封禅也近了”

仙首封禅确是近了,算一算时日,不过入秋三日,暑气未消,酉时天还彤云结彩,都是夏末的朦胧光景。

而风一过,青桂飘香,又送来秋的影。

这是正邪一役、浮屠城灭后第六十七年整。

这六十七年里九州兵马纷战,却也是合久必分的俗世道理。而凡人修士一道,整整六十七年少有妖魔魍魉的侵扰,浮屠恶鬼再无声息,此中宴门功不可没。

宴门十二楼五城,个个飘渺似仙境,城楼粉色桃花林,青翠夏深,或红叶似火或银装素裹,一年四景如笑如滴如妆如睡,都在这仙山中呈现着。仙家小童张罗又张罗,捧着那金丝儿烛龙焰,挑起了夜宴长明灯,衣袂飘飘地走过宴门第一楼黄钟。

这兴许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排场,仙家齐聚,九州宾客盈门,前无古人。

青丘的绫绸,东海的纱,金蓐的织线,共一件风露长生衣;

昆仑的神木,西泑的摆,不周山的弦,共一张快晴时雪弓;

归墟的狼桦,月垂的羽,雷泽的引线,共一支阴山初月箭。

这三件宝物,是众仙家献给初任仙首的封禅礼。

入夜风清澈,龙涎香引起的薄雾丝丝缕缕,宴门天外蟾蜍太清瑶台月,螮蝀紫微夷晚晖,是为吉人天相。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