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另一个鬼差陡然道:“等等!”鬼差翻看长生簿,“有人为她点了长明灯,这不是一个无主之魂。还有婆娑经书有人虔心为她抄写经书。看来此人生前并非毫无可取之处,至少有修士愿意如此耗费灵力,抄这些经书。”
“嗯嗯嗯!”庚盈狠狠点头。
谁为她抄写经书?不知道!应该是尊主吧!不对,魔修抄经书,怎么想都有点怪怪的。可是,还能是谁呢?
鬼差慢悠悠道:“鬼市的规矩是,她在抄书的时刻,你可以看着她,借她也看一眼生前世间。”
庚盈毫不犹豫:“当然!”
我才不要困守在这个黑黢黢的鬼市里呢!
一阵眩晕后,庚盈的魂魄出现在一座高塔中。
这是她从未涉足的地方,虽与浮屠城浮屠塔一般,都有高塔之名,内里却全然不一样。这里没有血肉模糊的尸体,只有散发墨香的书卷,淡淡白巽的沉香;没有不见天日的死窗,只有明灭葳蕤的烛火,鲛人珊、夜明珠、逴九龙灯;也没有张牙舞爪的恶鬼,这里的人服饰齐整而华丽,虽然沉默,行色匆匆,却都是修道的好手。如果忽视高塔前一排排灵牌,此处更像一座藏书阁,青灯古佛,长明灯照,梵文飘香。
原来世间还有这种地方,庚盈从来都不知道呢。
转念一想,这样的地方生前应当也来不了,神佛会把她拒之门外的吧,哈哈。
鬼差告诉她,是这座长明高塔的主人在为她抄经书。
其实在看见高塔前后来来往往的修士,看见她们身上的玉佩与服饰纹路时,庚盈心里就有答案了。
宴如是。
也是。会抄经书,能抄经书,又拥有那么多泛滥成灾的善心,耗费灵气为她誊抄的人
还能有谁呢。
塔中书案,女人一身皎洁衣袍,毛绒的披帛似雪一样搭在她肩上,玉佩青葱,瞧起来都是不菲,映一身贵气,一片倦容。
庚盈于是看着她,心想:她看起来很累。
不对!是这个人杀了我!我居然反过去关心她累不累?我真是疯了!
庚盈立刻在宴如是身后摆起鬼脸呸呸呸:以为抄点经书我就会原谅你?门都没有!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抄书,抄书,抄书,谁不会抄书呀!用得着你来给我装好人?虚伪,狡诈,阴险!!
可惜她只是魂魄,再多么义愤填膺,不对宴如是起任何作用。
没作用也要继续骂,庚盈越说越生气,险些把自己说急眼了,她恨恨道:都怪你,都怪你啦,硬要给我抄书,现在好了,我只能像个缚地灵似的在一旁看着你抄书,或者回去鬼市。我才不要回鬼市呢!
骂了一个时辰,她骂累了,瘫倒在书案旁气喘吁吁。
宴如是还在抄书。
庚盈于是伴着沉香眯了一宿。清醒过来,天还黑着,烛还烧着,宴如是也还在抄书。
宴如是脊背挺得很直,庚盈盯着她看,势要在她背上盯出两个大窟窿。快别抄了!庚盈呐喊,你抄书的时候,我只能待在你身边,哪儿也去不了,你不抄书了我还能回鬼市转悠转悠闯闯祸呢。
也不知是否心有灵犀,宴如是放下纸笔与经书,长叹一口气。
这一卷抄完了,她稍作歇息,庚盈看着她想说什么虽然知道宴如是听不到但在宴如是停下誊抄之时,庚盈只觉得脑袋发昏,天旋地转后,再睁眼,她又回到了鬼市。
原来她只有在宴如是抄经文的时候才能短暂地回到凡间,还不能离开抄经人半步,只能在她身侧徘徊。
那你可要多多抄书呀,庚盈心想。
宴如是也确实如她所愿,经书抄了一卷又一卷,庚盈蹲坐在她身边,看不懂那些经文,只好盯着宴如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