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山鬼很顺从,游扶桑也懒得多说什么,她数了数时辰,踱步到后山另一边去了。

走出几步,身后仍有灼热的目光黏着,游扶桑知道,是山鬼在看她。

山鬼那样看着她,不说话却有千言万语,真的很像传说里对月垂泪的“山鬼”。

要是游扶桑不知晓这是谁,大概也要被糊弄过去,开始心疼她,可怜她。

如今宴如是的修行远比游扶桑这个在蓬莱山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妖高,随随便便掐出的指诀能引一片人间盛景;兼以其自小修习识灵一角,旁观则见微知著,入局则出神入化,易容易形之术几乎能骗过椿木。

但游扶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原因无它。拥抱的触感太过熟悉,再不可能有别人了。

守夜结束在清晨,晨钟的声音从长老阁传出来,游扶桑才转回原地。昨夜她感觉到山鬼那种黏黏糊糊的视线以后,渐行渐远到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等一等她是不是夜盲?一个人会不会害怕?”诸如此类的担忧只在游扶桑心里晃荡一下,很快消散。这是蓬莱,而她是能御青龙的宴门主,用不着谁担心。

于是游扶桑大胆放心地往远处走。此刻清晨,她慢悠悠转悠了回来,山鬼还在原地,只不过从坐着变成侧趴着,一手垫在脸下,闭着眼睛小憩,皮肤白似冷玉,唇红齿白,睫毛又黑又纤长,像两把小扇子。

不得不说,宴如是这张新皮囊也十分好看,从前是半夏芍药花,明媚若初阳,如今是清水煞芙蓉,清如月,冷如雪,倘若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前因后果,游扶桑一定会喜欢的。

游扶桑忽而有些感慨。宴门朝夕相处百年、浮屠城同床共枕三年,宴如是实在是把她的喜好与取向都琢磨透了。

眼下晨钟已过,到了要去给椿木泡茶的时候,游扶桑蹲下身来,毫无怜惜地拍拍山鬼的脸:“喂”

才一接触,忽然发现对方简直是凉透了,凉得像具尸体。

一摸手腕,没有脉搏。

不会真的冻死了吧!游扶桑大惊失色,几乎愣住了,她手忙脚乱捉住山鬼肩膀,板正她的身体,手沿着前颈伸下去,想去探她灵息。正是此刻,山鬼睁开了眼。

游扶桑直直撞进她眼里,触电一般退后去,如见了鬼。

她一退,山鬼也被一推,后背重新撞回草地上。山鬼有些吃痛地皱了眉,再慢悠悠坐起身来,凝视着游扶桑,眼神很是无辜:“你怎么了?”

“我很好!”游扶桑没好气,很难说是不是恼羞成怒,“你究竟是人是鬼?缘何没有脉搏,也没有灵息?”

山鬼还是那副无辜的神情:“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装!再给我装!等椿木来了你就知道了!

游扶桑冷哼一声站起身:“走吧!随我去长老阁。”

岂料山鬼又委委屈屈摇了头,“没有鞋子,没办法走路”

“你这个人”游扶桑真想骂她,但蓬莱这段日子把她性子养得过分温和,刻薄的话居然说不出口。她于是捏了捏拳头,问山鬼:“你想怎么样?”

“我听你的话,去长老阁,但你能不能背我去?”

话说着,山鬼伸出柔荑般的五指轻拽了拽游扶桑衣角,游扶桑在上,她在下,抬起眼来讨好,实在楚楚动人。

游扶桑一个激灵,大材小用地掐断了青丝藤手链儿。

因为此刻对她而言,确实是最最危机的时刻了。

仿似这一刻才晓得温柔乡三个字怎么写,山鬼这般可怜的哀求几乎要走了她半条命,猫一般挠着她的心,从游扶桑视角,能看到山鬼渐渐隐入衣衫的锁骨,莹白饱满的前胸,纤细漂亮的身段与紧抿的朱唇。山鬼眼底泪盈盈,眼睛上眺着看过来,手还拽着游扶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