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蛊虫在体内噬咬,疼痛铺天盖地,只有旁人溅出的鲜血能将其短暂地缓解。
半大的孩子刀都握不稳,更不知人命几何,却已经开始厮杀
她们蜂拥而上,武器要抢,机会要抢,性命要抢。
说到底,她们只是想要活下来。
唯独有一个孩子四处躲避,紧握着刀,强忍疼痛而没有对任何人进攻。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位少宫主,那位分明也只有十六七岁,却在此刻满面春风地欣赏着厮杀的少年。
“聪明的孩子,知晓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
有一个声音平白出现在庄玄脑海,带着赞许,也带着惋惜,“可惜还是估错了实力,你杀不了她。”
那怎么办?庄玄不由得绝望,我杀不了少宫主更杀不了老宫主但我不想白白死在这里。
“简单啊,”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变得尤其轻快,“我帮你,杀了她们”
再回过神来,庄玄站在尸山血海,手里的钝刀淋淋滴着血。
人不是她杀的,她没有那样的能力;可此处除了她,居然没有其她活人了。
此刻的她也似乱葬岗里一个死人,浑身是血,凉风一过,她战栗地抱紧手臂。
体内的子蛊饮血而尽,已然消退。
“她们把你养作子蛊,死有余辜。”月夜里,那个声音再次与她说,“至于那些,你的所谓‘同伴’,你不杀她们,她们就要杀你。”
游扶桑听着忽然很错愕,自己在入魔前也听过类似话语,分毫不差。
她于是打断:“这个声音到底是谁?是浮屠魔气吗?一团魔气也会产生自己的意识吗?”
“不,”黑蛟背着她,摇头道,“那个人不是浮屠魔气。浮屠魔气是一团邪念,不会形成意识。那个人也是一名邪修,名为‘岳枵’。”
“岳肖?”
“枵,木字旁一个哀号的号。”黑蛟纠正,“岳枵,法号梦柯,西沙月华寺人士。佛尼有法名、法字、法号,但岳枵被人知悉的只有梦柯这个法号。西沙月华寺你一定闻所未闻了,那是一个与浮屠城同址的寺庙,早在两千年前便塌败了。浮屠城在六十年前塌败。所谓浮屠,不杀伐而成佛,是以浮屠惯有佛名,至于浮屠令,”
黑蛟顿了顿,似是叹了口气。
“浮屠令最开始也确实是佛门清净之道法,佛道功法,渡人而不自渡,以己为器承载世间恶意邪念,是言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浮屠魔气就是那些世间恶念之聚集。”
“可是这世上谁能和整个世界的恶意相抗衡?即便最苦心修炼的苦行尼僧亦不可能。
“是以从月华寺第二任比丘尼开始,便遭到了反噬。心魔逐渐壮大,吸食七情六欲,岳枵也就是时任比丘尼的亲传学徒她在为比丘尼疗伤时隐约发现,这些恶念可为她所用。当然,那便不是佛功,而是邪功了。不过岳枵并不在意。”
“从她开始,浮屠城起,自封为第三任浮屠城主是她对前两任月华寺比丘尼,难得的敬重。”
游扶桑喃喃:“所以岳枵是浮屠魔气最初的主人?但她最后也被反噬,生食魔修,暴毙而亡”
“但如你所见,她并没有死掉,”黑蛟道,“因为浮屠令最后一层‘浮屠生’,便是身形俱灭,以无魂之灵入无魂之体。大梦一浮屠,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所以岳枵并没有死,游扶桑亦然。
那庄玄呢?游扶桑很恍然,她从来都不觉得庄玄离开了,她觉得庄玄一定是化作别的什么,重新陪伴在身边了
她注视着黑蛟,视线在她银质的面具上滞留,陡然生出摘掉它去看一看这面具下面庞的冲动。但那样太不礼貌了。
在蓬莱这几个月,游扶桑学会礼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