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木则反问她:“你怎知是佯作,而非真的失去了记忆?”
“我是不曾听闻这几味药草药方有什么抹去记忆的功效。这是曾经我与庄玄一同编织的躯体,以无魂之灵入新生之体,南海鲛珠,昆仑青玉,巫山灵木,蓬莱仙草,绝顶的药什和绝顶的医术椿木长老就算不信我的医术,也该信她的。”
椿木道:“我没有不信你。”
周蕴和庄玄是三四百年前的旧友,一个医仙一个医鬼,撞在一起倒是棋逢对手。她们常常打赌,医死人,肉白骨,治癫臆,赌约太多,周蕴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第一个赌约是谁先救下那只蓬莱山脚的红狐狸于是周蕴救下了方妙诚。最后一个赌约则是这具灵不灵鬼不鬼的身体,于是周蕴救下了游扶桑。
其实医术是庄玄更好,只是这些赌约都我赢了去。周蕴心道。
她还记得那日浮屠城破,沉寂许久不见的庄玄以游魂的姿态找上周蕴,告诉她浮屠令第十层“浮屠生”的秘密,让她去找椿木商量,救下扶桑。
那你自己呢,庄玄?周蕴本想这么问她,问她为什么从来不给自己作考量,可是压根儿没有开口的机会,庄玄的残魂已经化作青烟不见了。
周蕴救游扶桑是故人所托,但故人所托也要明算账;也希望这四个月的活计能让游扶桑更熟悉一下蓬莱山,忙起来才不去斤斤计较那些前尘事。
想了很久,直至清风撞开窗棂,窗外雨纷纷,周蕴的目光随着那些雨点起起落落,她道:“算了。”
蓬莱正是黄昏,天际一道惊散的鸦影,周蕴再道,“倘若真的什么都不想记得了,能这样平安无忧地度过这一生,也挺不错的。”
大约是再过了小半个月,游扶桑醒在一个黎明,窗外天蒙蒙亮,她发现自己能摘下眼纱,也能看清一点东西了。
这些日子她躺在床上,也稍微听旁人聊了些世事。
原来她已经躺了一个甲子,也就是六十年。
六十年风雨飘摇,天下合合分分,国君换了几轮,上一个皇帝是造反当上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类的话说着说着自己去做了王侯将相。往后出了什么岔子,亲信把皇位上的人干掉了,后宫家眷无处去哭,剩下的几个帝王孩子又实在很没用,果然被瞄着机会攻克了。听说如今各国仍在纷争,听说现下是个实打实的乱世不过这一切与她们蓬莱都没什么关系。
蓬莱是海外仙山,与传统的修仙界联系都不密切,更别说与俗世了。
“至于修仙的那伙人嘛,也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那样的道理,大约六十年前,孤山与牵机楼围攻宴门,你猜怎么着?过了几年,反而是牵机楼不见了踪影!”
“牵机楼消失了,浮屠城破灭了再后来嘛,宴门洗清冤屈,上任宴门掌门写了一封告天下书,她女儿继位掌门,听说这掌门当得很不错”
说话的人是春翠翠,山门前浇花的小妖,是被椿木差来与游扶桑交朋友的。她一见了游扶桑便两眼冒光,她说好生奇怪,我看这位姐姐如此熟悉亲近,一定是从前哪里见过的!
但往下又说不出所以然,春翠翠承认自己脑子一向不好,记不住太多东西。
“反正就是见过,”她道,“像你这么好看的人是不多见的!”
可惜她还是忘了何时见过,死活想不起来。
实则游扶桑还是浮屠城主时,难得几次拜访蓬莱,最先挟持的就是这个在山前浇花的小妖。
摘下眼纱后,游扶桑用铜镜照过自己的新样貌,不能说与从前大相径庭,底子还是类同的,五官几乎没有变化,只不过,到底是那些仙草灵珠宝玉滋润出来的,从前那些魔气邪气自然是消失了;不再金瞳朱砂,而是乌发红唇,眸如点漆,有种返璞归真的清秀,月色贯注,铅华褪尽,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