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也想过,他是否是因为此事若成将有助于他博取人心和声望。可他却丝毫未有想过若是办砸了会为他带来怎样的不利影响……
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竟是被针微微刺了一下,谢窈手指缩了缩,掩在花绷子底下低鬟轻道:“其实有一事妾一直不明白。”
“我只是个女子,历来著书立说都是男子的事,为什么殿下,费尽心思地想我修《尚书》呢?又为什么,如此笃定我可以完成……”
身为女子,即便有才如班昭、蔡琰,也未能著书立言开宗立派,在史书中更是只有列女传里的寥寥几行,远不如他们父兄的记载来得详实,又何况是她呢。
斛律骁听她语气中仍有几分退缩之意,皱眉道:“谁说著书立说是男子的事?女人为什么就不可以?我们窈窈的才学比之洛阳城里的大儒也一点儿也不逊色,若为男子,必定可以凭借明经博取高位。”
谢窈不由脸热,她还是第一回被人这样夸奖,以往闺阁之中丈夫虽也常半真半假地打趣她可做女夫子,却也不会认为她可著书立说,更不会想到辨证经典真伪上去其实那也不怪他,因为就是连她自己也想不到。
想了想,低道:“可我此生已经身为女子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声音越来越小,雪净的颊透出浅浅的红,有若美玉生晕。
“即便身为女子,窈窈的才学也不该埋没于后宅之中,更不应只有我一人知晓。”拿下她手上所持的花绷子,他牵过她手望着她眼睛真诚地道,“我也知窈窈淡泊名利不喜欢抛头露面。但《尚书》事关重大,非公开辩论不能服众,所以不要怪我自作主张好么?”
当年便是因她窗前读书的静美一点一点陷了进去,他知她雅好书史,却也从未主动想过要令她在这方面有什么建树。后来还是裴太后发现了她在训诂学上的天分,召她入宫修书,才叫他知晓,他的妻子竟是如此的才华横溢。
今生,因了荥阳郑氏,她和裴满愿想是再难像上一世那般心无芥蒂地相处下去了。但她的才学却不应被埋没,不应寂寂无名地掩埋于青史尘埃之下。
谢窈脸上绯色更浓,心间的些微忐忑也在这一声温柔郑重的细语里如縠纹被抹平。“那么,妾试试吧。”她轻声说道。
不为别的,便是为了他这一腔毫无保留的信任,她也该全力以赴。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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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台辩经的日期定在十月十五,是日,天子与太后亲临,陪同的还有齐朝四品以上的官员并太学诸位高级官员和部分太学学子。
太后命人为谢窈在台上置了一方三面屏风的矮榻,再在正中设了一道屏风,与对面的几位大儒隔绝。辰时一到,台上台下已坐满了官员及太学学子,只等太后与天子驾临。
伴随着礼乐与宦官的通传声,裴太后与小皇帝高长浟姗然而来,众人起身行礼。
二人身后还跟了位佳人,云髻峨峨,衣裙华美,头上金钗十二行,脚下珠履玉生光,却是太原大长公主高孟蕤。
谢窈也起身行礼,站直身子的一瞬,她眼角余光好似在台下密密麻麻跪着的大臣里扫到一抹熟悉的影子,一晃而逝。看書溂
她没多在意,紧攥的手心里微微沁着汗。这一起身令她纤袅柔娆的身姿与状如夏花的容貌显露无疑,所幸众人皆俯首行礼,无人得见。
唯独高孟蕤立于太后身后一眼瞧见台上美人微微低垂的螓首、冰雪濯濯的眉眼,眼间闪过丝惊艳。
旋即却生出股无可明说的恼羞成怒,下意识瞥向了跪伏在一众大臣之首的前未婚夫。
自七年前与他绝婚,他一直未娶,且身边又没有个女人,她便一直觉得他对自己有情,只是因为立场不得不将婚约作罢。直至他从淮南带回了这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