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既然娘子的故人已派了人来接,你我就此别过。”
终是要离开了,谢窈心中不知因何漫上层淡淡的愁意。抬眼瞧见长亭外一株桂树花开得正繁茂,上前折了一枝下来递于他手中:“封郎君,您的再造之恩妾不知何日才能报答。分别在即,无物以赠,便斗胆效仿前人折枝送别的习俗,以此物赠您。”
她清音娓娓,言语间呼出的清甜兰香携一股清幽桂香扑至他鼻端。封述微怔一瞬,知晓这是援引他们北朝「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的典故,会心而笑,最后嘱咐了她一句:“谢娘子一路顺风。”
谢窈点头:“告辞了。”
她不再留念,同春芜抱着行李朝停了马车的界碑走去,眼中的泪意再克制不住,沿素面簌簌而落。
心间却有喜悦漫开,又似有千道声音在心底同时呐喊她终于,可以回到魂牵梦萦的故国故乡。
从此,这一月来的种种噩梦,便只是梦。
她仍是冰清玉洁的谢氏十二娘子,一切的一切,只是噩梦!
界碑旁的军士已经发现了她们,端详了许久,迟疑着,朝前迎来,近在咫尺。恰是此时,身后秋风忽送来一阵嗒嗒的马蹄声,奔腾如雷愈来愈近。
谢窈不明所以,回过头的一瞬,一支羽箭蓦地擦过她耳畔射中她身后来迎的南朝军士,一队骑兵迅速从后赶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青骢马,黑貂裘,耳边别一支白色鹖羽,眉目清俊,含笑奕奕地看她:“窈窈这是要去哪儿?”
第 18 章 第 18 章
男人匹马貂裘,衣袍在漫天秋风中飞舞猎猎,一手挽辔执鞭,一手擒弓,策马当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谢窈瞳孔里的光急剧涣散,恐惧地全身皆在打颤。她抱着箱子,踉跄退后了两步,转身欲跑时,自身后冲来的鲜卑骑兵已迅速将圆弧填补完整,将她们包围其中。
另有几人向界碑策马而去,生擒了马车边接迎的几人。
春芜甚至已被十九劫持在马背上,拼命呼喊。斛律骁捏着马鞭,提缰策马更近一步,笑言问她:“窈窈,你就这么想离开我,连你娘留给你的遗物也不要了?”
“自己过来,不要让孤说第二遍。”
心间被绝望填满,仿若有千斤之重,从心上压至膝盖。她无望地噙泪求他:“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求求你,放我回到南朝去……”语罢,当真弃了箱子,屈膝欲跪。
秋风瑟瑟,她单薄身躯裹在宽大的粗布衣裙中,人如落花坠地,实在可怜。斛律骁瞬间变了脸色:“谢窈,你若敢跪,我便一箭射死这个女人!”
他弓弦所向,正是被十九牢牢擒在马上的春芜。谢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心中哀痛若死,颊畔泪水滚滚而出。
斛律骁来时本怀着满腹的怒焰,可见她容颜憔悴、双眸楚楚盈泪的模样,连日来积攒的怒气便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积憋于腹中而不得发。
他弃了弓,跳下马来,一步步走近她,将人轻拥入怀中放柔语调哄道:“此次南伐就是为了你,死了那么多人,耗费那么多粮草,你要我如何放了你?”
“和孤回去吧。你逃走之事,还有从前的那些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包括从前的那些恩怨。斛律骁想,这是他能做的最大的退步,甚至可以算得上低声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