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陆衡之,春芜心又稍定了些。陆谢交好近百年,女郎和使君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即便是流言为真,使君他……也断然不会如此绝情……

*

绕游廊行过百余步,便可见三间抱厦,院子内外皆有甲兵把守,屋中,淮南刺史陆衡之坐于书案前,凝视着一封书信怔然出神。

谢窈没让甲兵通报,提着食盒在窗边怔怔地望了丈夫好一会儿。直到陆衡之不经意回过头来,四目相对,才柔声唤了一声「郎君」,提裙走进。

“阿窈,你来了。”

陆衡之将信收起,转目看她。

谢窈从不过问丈夫的公事,此时也作未见,她将食盒里盛着的一小碗鸡丝白粥端出:“府中还剩一点小米,我熬了粥,与将士们分食了,你也用一点吧。”wwW.KaИδHU五.net

温柔曼声,其馥如兰。

陆衡之眼神却有些闪躲,将手底那封信往竹简下一扫,勉强一笑。

“阿窈,辛苦你了。”

这一声「阿窈」唤得格外轻柔诚挚,谢窈轻摇头,微凉的玉指抚上丈夫因连日的战事而憔悴许多的脸,眼底渐渐聚起浓重的雾气。

寿春城的情况,实在算不得好。

连日无休止的作战,直至今日才因两军皆伤亡惨重而约定停战。寿春粮草殆尽,被攻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何况城中正因了那些流言人心浮动……

谢窈眸光微黯。

终究是她连累了郎君。

“阿窈,你把行礼收拾收拾,我送你出城吧。”

丈夫突如其来的低语将她从沉思中拉回,谢窈微微一怔,错愕转目。

陆衡之握住她抚着自己的脸的那只手,痛苦地说道:“齐军另派了路大军从彭城南下,上月已攻至广陵城,建康自顾不暇,寿春城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援兵了。我不能再留你在城中和我一同冒险。”

怕她担心,连日来丈夫皆对此事闭口不提。如今却将此事翻上明面来,谢窈清楚,他已是毫无办法了。

一滴泪迅速滑下眼角,她凄凄摇头:“我是你的妻子,是生是死都应该和你在一起。况且,敌军就在外面,这个时候我岂能独自逃生?若这个时候送走我,百姓会怎么看你?你的兵会怎么看你?”

“说什么傻话呢。”陆衡之却笑了,笑容嘲弄而悲凉,“连朝廷里的公卿都不顾百姓的死活,阿窈,你又何必?家国大事,让我们男人承担便行了,为何要牵连你一个弱质妇人!”

“妾虽是妇人,却也知曾子所言,临大节而不可夺……”

“阿窈,听话。”

陆衡之面色坚韧,轻拥住她:“你是我的妻子,成婚时我便答应过泰山大人,这辈子定会护得你周全,我不能食言……也绝不能让你和我一起在城中等死。”

“况且,朝廷多月来不肯派遣援兵,想来是有奸人在圣上耳边挑唆。若你能回到建康,面见泰山大人和圣上,或许,寿春城会有转机……”

他柔声娓娓劝说了数语,话里话外却是不容拒绝的意思,谢窈只得含泪应下,泪落簌簌:“那你怎么办呢?”

陆衡之抬眼看向窗外,嗓音温和而坚定:“我要留下来,与寿春城共存亡。”

*

陆衡之的态度十分坚决,连夜替妻子收拾了行装,派遣亲卫送她出城。

是夜,素月在天,云疏星灿,寿春城的东角门下幽幽燃着几篷火焰,一辆青帷马车停在城门之前。

陆衡之亲送她们出城。执了爱妻的手将她送至马车上,温柔细致地,替她拢了拢被夜风吹拂得凌乱的发丝,将披风的兜帽系好,再一句句嘱咐:“阿窈,我不能再送你了。”

“过几日便是七夕了,自成婚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