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骁替她把眼泪擦了擦,关怀问道:“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不怕,郎君回来了。”

郎君?

这一熟悉的称呼将她从恍惚里拉了回来,谢窈凝神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一瞬忆起了他便是方才梦中之人,心尖突兀地一疼,几乎落下泪。

郎君……

郎君?

骗她欺她,将她强行掳到这胡地来,开启她一生噩梦的刽子手,也配哄她叫他郎君吗?

若非是因了他,她不会被陆郎送人,她的丈夫、亲友也不会死。她和他之间,原本就是错的,她的郎君只该是陆郎一人。这辈子,下辈子,都是……看書溂

谢窈眼眶渐渐又盈满了泪水,微微低头避过。她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失态,温声问:“郎君怎么回来了。”

斛律骁答:“事情处理完了,自然就回来了,又怎舍得留你一个人孤枕寒衾。”

又捋一捋她腰间不解自开的裙带,笑道:“你看,裙带自己就解开了,说明窈窈不也是盼着我回来吗?”

她淡淡笑了一下,眼睛里却殊无笑意,低声道:“妾身子不舒服,恕妾今晚不能侍奉郎君了。”

她的抗拒来得委婉却明显,斛律骁神情微僵,握一握她手,柔声道:“我何尝是想你侍奉?难道我在窈窈心里,就是这般全然不知体贴的莽夫么?听春芜说你晕倒了?可是身子有何不适吗?”

谢窈摇头:“妾没什么大碍。”

斛律骁眸色微滞。

从前她与他置气时总是这般的,淡漠疏离,拒他于千里之外。自她失忆以后,她待他从来温柔和顺,从不会像如今这样……

而今日雁门一行,他原已想好若她问起去做什么时的说辞,可她却一句也没问,也实在有些反常。

窈窈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

心里落了阵密集的鼓点,慌张顿起。斛律骁仍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抱住了她,长指绕过罗带,重新打了个结:“衣上芳犹在,握里书未灭。腰间双绮带,梦为同心结。”

“这诗倒是很好,只是不知我的窈窈愿不愿意与我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呢?”

他从背后搂着她,与她脸儿相贴,含着笑问。

这亦是当年她成婚时与丈夫的誓言,如今却是从这加害者之口说来。谢窈长睫一闪,簌簌又落下泪,融入绣花的枕面。却还不动声色地轻轻应出一个「嗯」字,淡声应他:“时候不早了,郎君睡吧。”

心中则想,她不会与他同心,也不会与他偕老。

她只想杀了他,或是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堕入从前的噩梦。

第 114 章 第 114 章

一夜都睡得不安稳。

梦里都是父兄极其凄惨的死状,或是被赐以鸩酒,或是斩首,或是绞刑,她在梦中拼命地哭喊,却似被人强行按入水中一般溺在这痛苦的梦魇里,哭尽了眼泪也不能醒来。

次日,谢窈起身时,一双杏眼便有些红肿,斛律骁已经穿戴完毕,见她坐在床上发怔,将热毛巾递给她:“怎么了?昨夜睡得不好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细细打量着她的神情,心间存了一丝自欺欺人的期盼,期盼她能如往常一样,又忘记昨日的事情。看書喇

谢窈如梦初醒,还带着惺忪恍惚地移目看他,视线相触,一瞬忆起了父亲尚在洛阳之事。

父亲好似没有死……

好似是她行刺之后,因她丢失了从前的记忆,他哄骗她说是她二嫁的郎君,绝口不提他胡人的身份。因父兄都替他作证,彼时的她信了这话。

如今想来,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将父兄骗到洛阳来,虽是限制了他们的人身自由,却也好歹救下了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