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谢窈一时怔住,如他所言,的确没有圣人说过。但从来修书治学皆为男子,世人也就默认女子不可了。毕竟,像曹大家、修文君那样的巾帼,要几百年才能出一个。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能和她们一样。

斛律骁捏了捏她手:“郎君是否骗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用过饭后,二人乘车出行。

车驾还未至太学,远远便可瞧见七块巨大的青石如山峦耸立,上刻石经,高九尺,宽三尺,正是谢窈前时主持修订的那部《尚书》。

石经下已聚集了不少平民学子驻足抄写,观者如堵,截断去路。十七欲前去驱散,却被斛律骁打断:“不必了,让他们抄去吧。”

读书是件金贵事,太学国子学四门小学都不向百姓开放,国家以中正选士。虽有课试之法,允许庶人可以通过才学入选,然百姓平民连书本都没有,想要入选何等之难。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还有一部《孝经》立在太学后门,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斛律骁道。

《孝经》新刻,又是后门,倒是十分幽静。秋阳透过树叶缝隙照在太学的红墙上,洒下斑斑驳驳的碎金与暗影。

斛律骁接了妻子下车,来到新立的碑刻之前。石经上的文字皆由她所书,字迹娟秀,结构严整,是她的笔迹无误。

谢窈纤指一一抚过石经上新刻的文字,回头问他:“这些真的都是我修的么?”

斛律骁点头。

“我这么厉害呀。”她唇角噙笑,仍是难以置信,眸子里却蕴着欣然的光。

修订经文、刻录石经,造福天下学子,是圣人才能做的事,前一个,还是后汉末年、刻录熹平石经的蔡邕蔡中郎,以及曹魏时候的正始石经,都已相距甚远了。

她想起方才石碑下抄写经书的学子,再听闻经书是自己所订,不禁心生欢喜,与有荣焉。

石经之旁另有碑石,记载着石经修订、刻录的经过。她目光扫过,喃喃地念诵:“大齐兴平七年七月乙卯日,魏王妃谢氏所立……”

大齐……魏王妃?

她诧异地朝丈夫望去。

第 102 章 第 102 章

“怎么了?”斛律骁亦看着她。

“郎君方才是说,此石经是由我所修订么?”

“是。”

“此碑也由我所书?”

“是。”

谢窈唇瓣抖了一下:“那这碑上所载的大齐魏王妃又是何人?”

她清亮如星的杏眼渐渐萦上层水雾,秋波婉转,楚楚可怜,满眼俱是不愿意接受现实的逃避与自欺欺人的惶恐。

斛律骁本想将全部事情合盘托出,见此,倒是静默了一息。

他不想再隐瞒下去了。

从前他很享受她失忆后与她相处的种种。因为没了国仇家恨在里头隔着,即便她只拿他当个普通的丈夫。即便她待他比不上她待那人的十分之一,即便只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她也十分温柔和顺,努力做到一个妻子对丈夫的迁就、体贴、包容。比之从前,也实在要好上许多。

他知道他是在饮鸩止渴,可,在昨夜那件事前他都愿意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和她过下去,既期盼她早些好起来,也期盼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是昨夜那件事,让他彻底改变了想法。

他不愿意做别的男人的替身,不愿意她这辈子只剩下那个死去的男人,不愿她陷在虚无缥缈的记忆里,画地为牢。wǎp.kāΝsHμ⑤.net

所以,即便知道她恢复记忆后待他会是怎样的冷漠,他都不愿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长痛不如短痛,这于她,于他,都应是一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