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也没打算、没必要杀裴满愿的。
可她太固执,为了景珩不惜绑上整个家族的兴衰与荣辱,在他篡位前夕放火烧宫殉国。以至于窈窈把她的死也一并算到自己头上……
心脏处又攀升上隐隐的痛感,像是回到了被她捅刀的那一日。他低头看着怀中姿颜如雪的女人。
她很安静,也很温顺,虽然还是恹恹的不怎么搭理他,但相较于从前的冷淡,她眼里的冰已化了许多。
那么,这一次,会不一样吗?
他一直看着她,像注视猎物的猎人,谢窈颈后皆生出一层细微的颗粒来,惊惶望他:“做什么?”
“野马跃。”
他想也不想地说道。触到她微愕视线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轻咳一声,薄唇移过去在她耳畔低道:“只是想想罢了,窈窈也不许么?”
这都什么?她愈发困惑,不及细想,他气息又铺天盖地地投下来,如百川归海,汇入她微启的唇齿间。
他想,她还没有和裴氏深交,也不再念着陆衡之。这一次,当然是会不一样的。
*
回到家宅后,谢窈命春芜将那支玳瑁钗送去了幼芙院中,请斛律岚转交斛律羡。
没她吩
咐,青霜自是没有跟斛律骁禀报。但夜间谢窈还是主动与他说了:“裴家的七娘子托妾给二弟送还了一支玳瑁钗,说是二弟曾经送她的信物,怎么二弟原来心悦的是裴家的七娘子么?”
她跪坐在书案前整理竹简,慢条斯理地说着。斛律骁没多惊讶,只是问:“玳瑁?”
她微微颔首,念诵了半阙汉乐府:“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妾想,裴娘子是想与二弟断绝情义之意吧。”谢窈秀艳的半张脸藏在展开的竹简后,未说实话,又问他,“殿下知道他们两个的事?”
他冷着脸道:“裴氏女不怀好意,二弟脑子又不清楚,当然得盯着一些。”
哪有这么说自己弟弟的,谢窈默默腹诽。斛律骁心不在焉地坐了片刻,骤地起身:“晚上不必等我,早些睡吧。”
西边的听琴院里,斛律羡收到那支玳瑁,在灯下反复摩挲着、看着,心神不定了许久。
烛火模糊如细碎的星点,又若琼珠跌散,在眼前欢腾轻盈地跳跃。他回过神,窗轩外月色溶溶浸窗,梅枝在窗纸上投下纤袅缠绕的影子,花木上月色晴明。
羲和之未扬,自然只有望舒御车了,他思索良久,长叹一声,起身取过架子上搭着的裘衣,吩咐屋中伺候的小僮:“若是长兄问起……”
话未说完便掩下了。罢了,长兄怎会关心他?幼时还好,各自成人后,长兄嫌弃他整日里只会吟风弄月,两人关系一向平平,只因上月里他婚礼才亲近了些。但如今既有了阿嫂,想来阿兄是无暇在这时候想起自己的。
斛律羡心中苦笑,动身出去,经角门出府时迎面却撞上母亲的情人,他拱手施礼:“封御史。”
来人美风仪,容貌甚伟,约莫四十不惑的年纪,眉眼轮廓间与如今洛阳城里炙手可热的洛阳令有些相似,正是封述之叔父封鉴。他尴尬搔首,笑着客套了几句:“都这么晚了,二公子打算去哪儿?”
封鉴是这宅子里的常客了,连这道角门也是慕容夫人专门为他而开。虽说魏王两兄弟似乎并不介意他和他们的母亲私会,但叫他们瞧见,他还是有些尴尬。
“我有要事要替长兄去办,先行一步了,封御史去吧。”
斛律羡说完这句即披着狐裘越过门扉,行色匆匆的样子,封鉴不禁嘀咕了句「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儿」,转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