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别鹤却固执地摇了摇头,目光贪婪地地凝望着她清冷的面容,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他扯出一个极其虚弱却又无比真挚的笑容,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我……昏迷前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最后的念头,竟是遗憾……”

他顿了顿,眼神有些迷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时刻,“遗憾送姑娘的那支…玉簪……花纹还没刻好……”

林昭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看着他此刻苍白脆弱却仍执着地表达着遗憾的样子,终于想着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她抿了抿唇,没有回应簪子的事,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昏迷已逾一月。但半月前,我收到你的信,字迹清晰,语气如常。”

她声音清冷,“为何?”

商别鹤闻言,苍白的脸上竟浮起一丝极其可疑的红晕。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不敢再看她,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对自己“愚蠢”行径的懊恼:“是……是我昏迷前……最后清醒时交代暗卫的……怕姑娘久无音讯会担忧……便让他们将我从前写好了却又觉得啰嗦那些……未曾寄出的旧信……挑了些……陆续送去……”

他越说声音越弱,带着浓重的自我嫌弃:“如今想来……真是蠢笨至极,画蛇添足,反倒让姑娘更忧心了,咳咳……”

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气息更加不稳,脸上却带着一种“我认错”的坦诚和无奈,“早知如此……当时就该直接厚颜寻求小仙师的庇护才是……”

声音虚弱,却带着对自己决策失误的深深懊悔。

林昭静静听完,看着他这副懊恼又虚弱的模样,清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无奈的情绪。

她看着他,非常认真,非常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红唇微启,吐字清晰:“确实蠢。”

明明知道自己厉害,就应该第一时间求助,而不是自己硬扛。

“……”

商别鹤被她这毫不留情的评价噎了一下。

他看着林昭那张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的俏脸,先是一愣,随即心底那点懊恼和窘迫,竟奇异地被一股汹涌而上的暖流和笑意冲散了。

他的小仙师啊……

怎么连骂人都骂得这么……这么理直气壮,这么可爱呀!

林昭无视他带笑的痛哼,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无奈:“闭眼,睡觉。神魂受损,强行清醒只会加重伤势。”

商别鹤看着她清冷的眉眼,感受着身体深处叫嚣的疲惫和神魂的钝痛,终于不再强撑。

但他眼中却带着浓烈的不舍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声音轻软:“那……我醒来……还能见到姑娘吗?”

林昭对上他那双因虚弱而显得格外温润神色和此刻又盛满了希冀的眼眸,沉默了一瞬。

她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嗯。我守着你。”

只这简单的几个字和一个肯定的“嗯”,却如同最有效的安神良药。

商别鹤眼中瞬间绽放出巨大的安心和喜悦,强撑的最后一丝力气也松懈下来。

他听话地缓缓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疲惫的阴影。

就在林昭以为他已经睡去,准备起身去探查一下他体内残留的邪气痕迹时,一只冰冷得几乎没有温度的手,轻轻地、轻轻地,勾住了她垂落在床边、月白道袍的一角。

力道很轻,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开。

林昭的动作顿住了。

她低头,看着那根缠绕在自己衣角上的、属于当朝丞相的、此刻却脆弱得像个孩子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