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家道中落那几年,因为性子娇惯她没少挨云娘打。
可是当她的手被捉着放进温水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痛得一颤。
时璲很快地冲掉了她伤口上的碎石末,托着她的手背,用白绢轻轻地拭干水渍。
他的手修长有力,几乎将她整只手包了进去。
掌心刺辣的痛与手背那玉骨般温凉的触感交织在一起,便是痛里也带着几分缠绵了。
畹君忍不住拿眼觑他,时璲正低眉垂目,拿着药膏往她手心抹。
秋日下午的阳光柔柔地洒在他脸上,连乌浓的睫羽都蒙上了一层淡金。这一刻,他仿佛不是那个高不可攀的时二公子,而是一个温柔可亲的邻家哥哥。
察觉到她的目光,时璲没抬头,只是向她解释:“这是宫里常用的玉红膏,抹上之后伤口好得更快,而且不会留疤。”
他取过一卷白绢,细致地将她的手掌包缠起来。
清理过的伤手疼痛减轻了许多,畹君忍不住问道:“你处理伤口怎么这么熟练?”
时璲笑道:“上过沙场的人都是半个军医。”
畹君睁大眼睛看他。
她知道他曾经戍守塞北,可是“沙场”对于在繁华金陵长大的她而言,实在是个遥远得无法想象的场面。
她呆滞的反应在时璲的预料之中。
他又捉过她另一只手上药,一边闲谈似的开口:
“很多人都说我是到塞北镀金,回来就当上了正四品指挥佥事。其实真到了战场,冲锋陷阵,我们这样的勋贵子弟要冲在最前面。你不上,手下的士兵怎么上?最惨烈的一次,手下三百人全军覆没,是援兵营的人把我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
畹君心里一抖。
“刀枪无眼,不管你是贵是贱。功勋是用人命和运气堆出来的。”
说罢,他又没头没脑地补充了一句,“这话不用跟你爹说。”
畹君忽然明白过来,说他到塞北镀金的人指定是谢知府。
她垂下眼帘,好半天没说话。
时璲替她包扎好伤口,余光瞥到她眼尾的那粒朱砂痣,莫名想起在慈育堂那夜,那双濛着水光的泪眼。
他心念一动,伸手捻起她的下巴,果见那双半勾杏眼里蓄了一泓秋水,欲坠不坠地悬在眼角。
“哭什么。”他腾出一只手欲揩掉那泪花。
畹君偏头避开了他的手,用力将泪水眨回了眼睛里。
“没有哭。”她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是疼的。”
她的手在他掌心里微微颤抖。
时璲垂下眼眸看着那裹着白绢的伤手,忽然拉起那只纤纤素手,低头在她的掌心吻了一下。
那吻是如此炽热,隔着层层白绢,一路烧到她心里去了。
第17章 千千结 畹君长睫微颤,望着那骤然靠近……
时家和东吴郡王府上议亲的事无疾而终。
听说侯夫人陆氏备了重礼到郡王府道歉,还险些吃了闭门羹。
消息传到谢府,谢四娘乐得合不拢嘴,简直要将畹君奉为上宾:“你果真有本事,你怎么做到的?”
她怎么做到的?
畹君也茫然。
她只记得那天时璲帮她包好伤口,又叫了轿子把她送回谢府。
轿帘放下了她才想起来,忙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那是提前做好了准备送给他的。
重碧色的暗花绸,绣的是仙鹤出云纹,打的是松花色梅花络子。
于畹君而言,工夫还在其次,最要紧的是里面填的香料药材,整整花了她十八两银子。
时璲接过香囊一看,一扬眉道:“怎么不送个颜色艳丽些,绣并蒂芙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