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若不是我念在咱们同在御前当差的情分,都替你拦了下来,成堆的奏折早送到陛下面前了。你觉得以陛下多疑的性子,时日一长,他能对你没有猜忌?”

陆晏和抱起胳膊懒散地向后一靠,讥诮道:“呵,曹掌印这么大的人情,可叫本督怎么谢你好呢?”

“你也不必谢我。丹阳道长说,陛下的身子骨,至多能捱三年。你我二人何不共谋大业,日后这大梁江山还不是你我的指尖棋、囊中物?”

曹臻这话无异于谋逆,但陆晏和却并无惊异之色,而是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曹掌印志如鸿鹄,真叫人敬佩。只是您一无家室二无子嗣,若这大梁江山改姓了曹,恐怕是后继无人呐。”

“你!”曹臻白胖的脸被激地涨成猪肝色,“陆晏和,我好言相劝你不听。你是想明哲保身,但树欲静而风不止,经过李贵妃这一遭,你就甭想把自己摘干净。”

“悉听尊便。”陆晏和一摊手,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压在那一叠折子上,随口道,“方才的人情,还你了。”

曹臻一愣,赶紧拿起来看。

那是一份口供,是那日混入皇宫的刺客证词,上面详细记载了那名刺客,是如何受曹臻和陈皇后指使,杀死了吴美人的经过。

曹臻额头渗出冷汗,惊呼出声:“你不是回禀了陛下,刺客已经自尽了吗?怎么又会冒出来口供。”

“曹掌印是觉得,我东厂已经废物到这种地步了吗,连个刺客都捉拿不到?”陆晏和似笑非笑道,“没有东厂抓不住的人,也没有东厂审不出的案子。希望曹掌印掂量清楚,是参我的折子更让陛下疑心,还是这份实打实的口供更有杀伤力?”

曹臻喘着粗气,泄愤似的将那份口供撕得粉碎。

“曹掌印撕了出出气也好,那刺客在东厂大住着,吃好喝好,估计能长命百岁,这样的口供,要多少有多少。若无事,仆就先告辞了。”陆晏和说着站起来走到门口,回首道,“你和陈皇后谋划什么,本督没兴趣,但你们若想拉上东厂,我劝你早早打消主意。有些刀,既快又锋利,却不是谁都能用得了的。”

陆晏和说完,也不在意曹臻铁青的脸色,转身出门下了楼梯,跟掌柜的交代几句,便走出万华楼,登上一直等在门外的马车,吩咐一声:“去桂花巷。”

桂花巷也在皇城以东,与瓦市隔着一条街,街道宽阔、闹中取静,这里住的都是富商豪绅,几乎每家都有园子,房前屋后栽着不少金桂树,每到深秋花开时节,这一带花香隐隐,几乎流成一片暗河,因此得名。

陆晏和师父陆瑾的宅子,便在桂花巷的尽头。从外头看,只有一对一丈多宽的黑色木门,上面的松漆也有些脱落,十分低调朴素。

门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入目先是一座三人高的假山,假山周围有一片“万竹园”,左右各有一条小径,通往东西跨院,那是陆瑾的大儿子陆长卿和小儿子陆长信两家住的地方,假山后头是三进正屋,前排是客堂,陆瑾和夫人钱氏住在第二进房子里,最后面三间屋子是陆瑾给陆晏和留的,他每次来便歇在后头。

陆晏和来时,陆瑾一家已经用过晚膳,两房媳妇带着孩子回了自己院里,只剩下陆瑾和钱氏在客堂吃茶闲话。

他前脚来,万华楼的伙计后脚便到了。陆晏和从伙计手里接过食盒,跟着管家到客堂拜见师父。

陆瑾坐着没动,钱氏赶紧把他拉起来,让他坐下,笑着道:“我跟你师父算着日子,想着你该来了。可吃过饭了?我还给你留了几只蟹酿甜橙。”

说着向侍女使了个眼色:“巧儿,快去厨房拿来。”

“多谢师娘。”陆晏和起身,把从万华楼带来的几道宵夜摆在桌子上,这才有些拘谨地坐在陆瑾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