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窗外小池的波光在透漏九花的窗棂上闪耀,银白色的光辉之中,皇帝一步一步走到她的床前。
他恍惚地站在床前看了沉睡中的她许久,就在张清远以为他会这样一直站下去时,却看见他慢慢掀开了纱帐,半跪在床前,伏下身将自己的脸埋在她肩上,静静的,一动也不动。
月光倒映在池水之上,波光粼粼,一直在他们的身边波动。恍惚而迷离,朦胧变幻。
她站在帘幕之后,觉得自己看见的,不是真实,应该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只是等他站起身离开后,张清远出去再看她时,却发现她的肩上发间,湿漉漉的一团水汽,还未散去。
第二天午间,张清远听到内侍来禀报,说艾姑娘醒了。
她想了想,还是过去探望了。艾悯正靠在床上,目光涣散地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枝条。苍白的天空中零星的雪似有若无。
张清远在她不远处坐下,说:“皇后让我来关照着你,你若要什么,请对我说。”
艾悯垂下眼睫,没有焦距的眼睛终于缓缓转向了她,声音低哑:“我要回家。”
张清远听着她喑哑的嗓音,不由得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艾姑娘,这世上有些地方,有来无回。”
艾悯默然望着她,许久许久,又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窗外:“我要见他。”
张清远没有回答她,只转头看着身边内侍,问:“艾姑娘醒来,禀报皇上了吗?”
“是,已经禀报过了。”
“你看,皇上住的地方,比我的玉京殿离你要近很多,可他到现在还没来。”张清远轻声说着,淡淡的,如同此时窗外零星的雪。
艾悯便也不再说什么,闭上眼,依然靠在枕上。
她太久没有声息,张清远觉得她是睡着了,但当她要走的时候,又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的睫毛颤抖得那么厉害。
她在努力压抑自己,可她在压抑着什么,张清远却毫不知情。
张清远一直都是个忠于职守的人。从替太妃守夜灯,再到帮太妃管四季衣服。
但她对于艾悯,真的做不到尽心尽力。
她一开始一两天去看艾悯一次,后来三四天去看一次。她觉得自己已经十分沉默,却没想到艾悯有时候一坐一整天,可以一点声息都没有。
所以她渐渐也去得少了,毕竟,实在没有意义。
无论如何,春天还是来了。春草茸茸,一根根钻出堂前的青砖地,让洒扫的宫女们十分厌烦。张清远才几天没去,锦夔殿中已经是一片青草离离的景象。
锦夔殿的宫女内侍知道在这边没有指望,已经自请离去了十之八九。宫中人人都爱攀附高枝,也是常态,张清远没有说什么,只到徊云阁中看了看艾悯,见她还是坐在那里看着外间,便只对宫女随意交代了两句,转身便要离去。
就在她的脚步即将踏出时,她忽然听到身后艾悯的声音,她说:“张美人……”
张清远微微一怔,收住脚步,回头看她。
她低着头,太久没对人说话,声音艰涩而缓慢:“我有一盆兰花,名叫红葶,后来……被送到后局去了。”
张清远望着她,问:“你要拿回来吗?”
她轻轻地点一点头,说:“春天到了,若新芽无法萌发,它就死了。”
张清远到后局找到那盆兰花时,发现它已经落在角落中积满灰尘,衰竭了大半。
再耽搁几天,恐怕就真的死了吧。她就抱着兰花回了锦夔殿,交还到艾悯手中,说:“我看过了,还没有新芽。”
艾悯抱着红葶对她微微而笑,眼中却忽然涌上眼泪,大颗大颗自她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这个连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都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