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了下,缓缓把手收了回来,看她却没有什么反应,只微微把酒盏再举高一点,呈在我面前。

我默然把酒接过,听到她轻轻说了一句话,她离我很近,虽只是口唇微动,我却听得极清楚。

她说,小弟弟,我们真不该落得现在这样。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心里疼痛至极。

许多幻象在眼前一闪而过,快得让我无法看清,徒留了茫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伯方附在我耳边说:“燕王来谢陛下赐酒。”

我这才朦胧中抬头看前面。

不知何时,她已经远去。

我定了定神,让伯方引燕王进来,说:“他年岁已高,不用避嫌,许他上来谢恩吧。”

伯方看着殿内迟疑。我也想起这于礼不合,于是便说:“罢了,让他再候一会儿吧。”

此时已经快到人定,我稍微敷衍,挥手示意散了。

酒罢离席,依例携内宫人去积庆殿祀真君。

一群人从内宫城出来,出到外宫城,守卫开了重门,车马鱼贯而行。

积庆殿在广大平场的右侧,左侧就是司天监,外墙内高高的步天台直上云霄。

从这里看去,阴暗天色里看不大仔细,轮廓雾霭,似乎可以直通九天。

我盯着那步天台看了一回,那里是我少年时最喜欢的地方,也是我们最好的时候。我们初次相见,就是在那上面。

那是她以前来我们这个世界的地方。不知道现在那里能不能瞧见她回家的路。

当时我能用一年时间来等待一次见面,现在想来,真是不可思议。

假若我们就停留在那样的时间里,没有逾越,没有另外的所求,也就没有现在的求之不得。也许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人生吧。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见她在远处后面的车上下来。

在灯火下,她安静扬头看步天台。此时风露满天,她身边的海棠红色白色铺陈,如雪如雾。

夜风里一切都淡得几乎没了颜色,只存了隐约的轮廓,月华冷淡。

良久,她把头转回来,去看身旁的海棠,那夜色清冷,打在她的轮廓上,虫蛇般青色逶迤,尤其凄清。

她伸手去抚摩那花瓣,四月的海棠已经开迟了,经她手轻轻一抚摩,那些娇艳的胭脂色,从她的手里散落下来。

就像我们的年华,这样在她的指尖散落下去。

我与赵元俨一起入积庆殿祭祀真君,其余的妃嫔都在外面等待我们出来,她们要在之后再行祭拜。

奉香之后,我站起来看赵元俨,他还跪伏在地上,现在才慢慢起身。

我看他行动有点迟缓,便说道:“皇叔可要担心自己的身体,母后已经去世,朕以后要恭聆你了。”

“老臣不敢。”他忙躬身。

我抬头看真君圣像,低声说:“二十三年前,母后生我,据说真君殿内有白光直贯母后所在之处,不知道这传言如何而来?”

燕王抬头看我,低声说:“当日老臣并未听说此事,但……关于皇上圣辰,另有一件事,老臣是知道的。”

我心里慢慢地开始痛怵。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天下的人大约都要开始可怜我了,因为我不能认识自己的母亲二十三年。

但,现在的时候不是正好吗?除此,还有什么时候合适呢?

“章献明肃太后已去世,老臣以为圣上应知晓自己身世了。今日皇上圣辰,可知二十三年前,诞下皇上的人不是刘太后,而是另有其人?”

我艰难地开口问:“那么……是谁?”

烛火下,梓宫中,那个沉默的人,为了所谓我的人生而将我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