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方犹豫着看我,欲言又止。
我示意他说出来。
“艾姑娘被人从仙瑞池中拉出来了,但是到现在还没醒来……皇上是不是该去看看她?”
我木然地说:“不必了,让太医仔细点看着。”
锦夔殿里面的萧索天气,灰黑的干枯树枝,背后的天空阴翳暗沉。那里面,我是不该去的。如果这次进去了,我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办法从冬天里出来了。
我不能再要这样的天气。
外面的黄昏暗沉,云里帝宫双凤阕。所有一切都在昏暗中隐约。
其实这所有的光华庄严都是表面的东西,内在不过是凄清冰凉。
现在,这里面连我唯一期盼的东西也已经死掉。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回自己的长宁宫去。
因为一直都在锦夔殿,长宁宫的人已经好久没见到我了,看见我到来,一时间居然有点忙乱。
随便让他们侍候着我睡下。
明明已经疲惫到极点,可玉柱宫灯实在明亮,琉璃的折射光令人烦躁,睡去也总恍恍惚惚。
恍恍惚惚。
在眼前浓雾中只见烟花弥漫,红的嫣红,紫的艳紫。
她的脸在火光前变得通透的红,诡异的紫,一时居然骇得我乍然惊醒,在床上挺坐起来,气流带动帐旁的宫灯,骤然明灭。
我无意识地伸手到自己的身边,要去抚摩她。
想看看她是否睡得安稳,是否有寒冷侵了她。
什么也没有。
我这才想起那些事情来。在暗夜里怔怔地坐在那里,半天,居然不知道如何睡去。
这般暗沉沉的夜,万籁无声,周围全是寂静。
想一想我的孩子,他竟然还没有见到春天就离去了。
我宁愿用我自己的所有来换这个孩子,这未成形的血肉。可我未曾见到,来不及疼爱他,我就已经失去了他。
真恨极了她。
我没有想到会有这样残忍的人,连自己的孩子也亲手杀掉,只是为了让我痛苦。
她难道不能拿一把刀挖了我的心吗?何苦要用这比剜心更残忍的方法来报复我?
外面的风声凌乱,一声紧似一声。
夜半无人,我才觉出自己的软弱无依。内心沸烈,像钝刀在断我筋骨。
一个人,实在熬忍不下去。
我起身想叫人,却听到外面的动静。有人悄悄在叫伯方,问:“官家要找的东西,恐怕就是这个。”
“先交到这里吧,现在皇上在安歇着,叫后局先记了是谁找到的。”
我于是出声叫道:“伯方。”
他从外面应了,快步趋进,拿了那珠子进来。
那珠子在水中浸了这么久,银色的光芒已经暗淡,但的确就是被我丢入仙瑞池的那颗没错。
它在我的手中,彻骨冰凉。
它可以让她马上就离去,回去她自己的世界,过自己的幸福生活。把我,抛在这里。
我们这十年纠葛,这一段爱恨,全是这么小的一颗珠子成全。我不知道她的来历,不知道她的年岁,不知道她的过往,就这样爱上了她,换得现在的痛楚。
我恨极了她,可是,也极不舍得。她是我的心魔,我的孽障,我天生要沦陷在她的手心里。
我这辈子,命中注定遇见了她,于是只能沉溺在步天台的雪里面,沉溺在那些春日的笑颜里,沉溺在那一个掌心的温暖里。
她若真的就此离开,长天迢阔,我以后,就只能沉在永远里怀念她,永远是在怀念里痛恨她了。
我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我把珠子又交还到伯方手中,冷冷地说:“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