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旁边的镇子上找了客店,将她安顿下,这样的天气,恐怕是不能回去了。

叫店家找了大夫来。那个老人一看她,就急了:“中暑,发急痧,快去揪点红蓼的嫩芽,用酒给她擦身子。”

“去哪里买?”我忙问。

“自己去摘新鲜的嫩芽,现在快去!”他皱眉道,“她若今晚像你说的在杏子林里,恐怕晕去就醒不来了!”

可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红蓼。

给了店小二一些银子,让他和我一起去找。

他带着我钻在墙角下去找那些草。天空暗得跟泼墨似的,我的眼睛被雨打得几乎睁不开,朦胧间只好用手肘挡着眼睛来阻挡从额头流下的雨水。

雨水冰凉,刚才的闷热还余在身上,现在的雨劈头盖脸下来,我身上冷一阵热一阵。

想想也觉得可笑,我居然蹲在这里,和一个店小二一起摘野草。

可一想到她现在沉沉昏迷,我不由得心慌了起来。

在草丛里拼命地寻找那种草,胡乱地拔了几棵,抱在怀里回来,大夫已经倒了一盆酒在旁边。我把那些草叶的水擦干,在酒里浸下。那个大夫站起来出去,说:“你帮她擦身子吧。”

我目瞪口呆,问:“我帮她擦?”

“你不是她丈夫吗?”他问。

我点头,说:“是……”

把那些叶子在酒里揉碎,然后卷起她的袖子,抓了一把在她的手腕上擦拭。那些绿色的汁液与酒的浓烈气味混合在一起,气息熏染得人一阵晕眩。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手臂柔软无力。我握紧她纤细的手腕,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才能贴在唇边轻轻触碰。

她瘦了好多,手上筋骨毕露,再不是当年的柔软手感。

我们都变了。

我已经不是当年在黑暗里羞怯地亲吻她发丝的小孩子。现在我对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摧毁我们以前的美好。

而她现在,恐怕对以前的小弟弟恨之入骨。

那些上元的烟花,那个隔着碧纱的蛇精故事,那些高远的星辰,都已经成了遥远的过去,像风吹过,落在不知名的地方,永远寻找不到。

只有我绝望而固执地还在希望抓住我们两人的幸福。

可我们,谁知道还有没有幸福。

我替她的左手擦过,然后又爬到床里面替她擦右手。仔细地,从指尖,到手肘,再到肩膀。然后替她擦脚,从脚趾,到膝盖,再到大腿。

真是奇怪,我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

我专心致志,也许是害怕我一分心她就醒不来,也许是因为我知道她一醒过来,我就没办法这样安静地待在她的身边。

周身全是酒与叶子的气味,微微有点辣的迷醉气氛,熏得人头脑昏昏沉沉的。

在普通的客房里,普通的民间陈设。

在别人的眼里,我和她,就好像是普通的夫妻,妻子生病了,丈夫在为她擦药。

我所求的,不过如此。

但愿这一刻,能留长一点,或者,到永远。

擦完手脚,我把她的衣服解开一些给她擦拭肩膀,她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听不清楚。

我低头俯到她的耳边去听。

她说:“从湛,江南到了……这么热……”

我默然地把她的衣服拉上去。

呆站在床前看她昏迷中的容颜,可是我没有愤怒,也没有难过。

我只是觉得心里空空的。

我不知道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第二天我带她回去。她的烧已经退了,却还未醒来。

我想这样对我对她都比较好吧。让她免除了挣扎与抗拒。

带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