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她站在一地的碎片中,站在初秋的暑气中,站在周围的人声中,僵硬的一个人。

风从芦苇上过去,呼的长长一声。

再无声息。

灰紫的沉暮色里,她站在那里,久得连呼吸也没有了。在周围坐着的、对她视而不见的人群中,她尤其显得突出。

她找不到离开的理由,只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单薄,脆弱,羽翼杂乱。

而我站在芦苇的另一边,任夕阳在我身后,将我的影子拉成长长一条。

我要她接触不到任何人,听不到任何人,感觉不到任何人。我要她在最热闹的地方一个人孤独,永远游离在人世之外此生此世,她唯一能触碰的人,只有我。

困了有人请她到驿馆,但是绝不会留她到第二天中午。饿了有人准备当地的特色佳肴,但等她放下筷子就会请她出去。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找到自己可做的事情,因为没有人会理会她。

游魂……大约四个月来她的生活就是这样。

在那些侍卫亲军的包围下,她连想要听人骂她一句都不可得。

我只是不想让她有安身的地方。她要想安定,只有回到我身边。

我,一直在等待她明白,然后自己回到我身边。

可此时,看着已经崩溃绝望的她,我突然想到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鸟。

它没有同类,孤单一个被关在笼子里。后来它叫了四天,死了。

想到那只覆着凌乱艳丽羽毛的冰冷尸体,再看到面前疯狂的她,我忽然打了个冷战,害怕极了。

此时有条人影慢慢走到了她身后。

她在死一样的静默中突然回头,抓住他的手尖叫出来:“求求你和我说句话……求求你……”

那个人指指自己的破碗,向她“啊啊”地干叫了一声。

旁边的侍卫亲军马上冒出来,把他拖走。

她激愤而狂乱地上去拉那些侍卫亲军的手,要把那个哑巴乞丐给拉回来,口中混乱地叫道:“我有钱给你……给你!”

她眼睛里都是血丝,全部暴突出来,极其可怕。

那些侍卫亲军怕伤着她,在她的乱拉乱拽之下,居然被迫放开了那个乞丐。

她忙把身上的钱与银子全都拿出来塞给他,嘴里只是说:“全都给你,都给你……”

那个乞丐却挣脱她转身逃掉了,她的钱散落了一地。

我隔了这么远,仍清清楚楚听到银钱丁丁当当的落地声,如同敲击在我的心上。

她站在那里看那个乞丐逃远,一动不动,神情冰冷死寂。

我觉得她已经忍耐不住,几乎接近疯狂了。她受了太久的压抑,现在也终于是崩溃的时候了。

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肯认输。

怕只怕,她还要坚持下去,到时……恐怕是我先去哀求她。

耳边一声惊雷,劈开沉寂。

她身体颤抖了一下,终于从茶棚里离开了。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她出了芦苇荡,前面就是我们以前重逢的那个杏子林。

去年的杏花早已尽了,连今年的杏子都已经没有了。

杏树叶子老绿繁茂,一树树在暗淡的天色里,像鬼魅一样站立。她漫无目的地走到里面去,知道有人跟着她,她也没加以理会,木然地越走越深。

我跟在她的身后,脚步声在草丛里窸窸窣窣。她可能以为是侍卫们,听若不闻。

快到那个有泉的小亭时,她终于双脚一软,我眼看着她倒了下来。

我站在原地,也不知心中什么滋味。

她一动不动,昏迷在树丛间。

我慢慢地向她走过去,心里的念头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