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一个多月,太后提拔刘从善的姻戚、门人、厮役拜官者数十人。曹修古等上疏论奏,被母后连同宋绶全部下逐。

京城议论纷起,母后不为所动。

我想母后是乱了吧,她从来都是最懂掩饰的人,现在居然出了这么大的错误。

她莫非已经老了,忘记这样的错误是致命的。

七月,夏暑。

母后罢王曙,提拔了刘从善妻弟姚潍和为枢密使,掌京都兵马。

一年最热的时候,太白昼见,弥月乃灭。

我想,紫微变动,大概就在此时了。

第七章 白露 BAI LU 两处沉吟各自知

八月末,绿树荫浓昼午长。

已经是白露天气,秋天来了,只是气息还未澄清。

蝉声噪得人疲倦已极。

水榭风来,荷叶亭亭。水面上还余了一些迟荷花,是千重楼台,花瓣层层密集。那样硕大的花冠与纤细的茎看上去华美得让人不舒服。

母后与我在瑶津亭下棋,我瞥到她身后战战兢兢的杨崇勋,心里很是快意。

杨崇勋当年是母后与寇准、周怀政那次较量中最大的功臣,可惜,现在他的地位岌岌可危。

是所谓的报应吧。他等待枢密使那么多年,母后却给了那个黄口小儿姚潍和。

我漫不经心地把那沁凉的棋子捏在手里,慢慢地思量,母后近日施政大不得当,朝野中议论颇多,刘从善的事,不能不说触动了很多母后那边的人。也许是好时机,但是谁知道呢。

我想朝中有人想要成全我,但必然也会有想成全母后的人吧。

母后的棋下得好,我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很快就中盘弃子,输了一目半。

她微笑道:“皇儿太急进了,终究还是要以稳住根基为先。”

我点头:“是,孩儿不喜纵横,还是喜欢在书房中仿右军。”

母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我记得曹彬有个粉妆玉琢的孙女,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听说贤淑好读,最喜欢书法,是个极伶俐的美人儿。”

“母后喜欢吗?”我知道她的心思,笑问。

“皇上喜欢吗?”她反问。

曹彬是我朝开国初第一员大将,他当然是不错的,孙女却与我有何关系?

“皇后、贵妃、美人……已经不少了。”

只是我喜欢的,却不是我所有的。

母后低声说:“以前的郭青宜,出身门阀低了点。虽然是出于当时的考虑,而且也是遵祖宗遏制外戚的规矩。可是……毕竟没有大家之气,母后觉得委屈了皇上……”

说到一半,她却不再说下去,只是轻轻敲了下棋子,然后说:“曹家姑娘也许会是皇上喜欢的那种。”

我低头一笑。

曹家的姑娘,我想是不可能了,我喜欢的,从始至终只有一种,就是眉眼盈盈,波光回转,在第一次见面的寒夜中肆无忌惮大笑的那种。

母后自然也知道,竟对我说:“不如十年前的那个女子,皇上将她接入宫中吧。”

我诧异地抬头看她。

她向我微笑,徐徐说道:“母后当年被遣送回家去的时候,每日每夜都在怨恨秦国夫人,总算上天让你父皇登基,再接了母后回来。难道母后如今却要做秦国夫人那个老太婆吗?”

可是,你一直在等待父皇的迎接,我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心甘情愿地被我握在手中。

“怎么了,还有难事吗?”

“她自己在卖兰花,是商贾之流。不是良家女子。”

母后却豁达地说:“朝廷要她什么身份,她就是什么身份,皇上又不是不知道。随便给她个清白家世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