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从湛果然还在仪元殿查阅古籍。我烦他老是跪下来,所以直接就把珠子交到他手里,说:“朕没有办法出宫去,你找个机会去大理寺看她,把……这个给她,她就能回去了。”

他果然又跪下来双手接去,低头说:“臣是翰林侍读,恐怕没有办法进大理寺。”

我觉得也是,只好取过纸来给他写了一张手书。

想想,又叮嘱:“这个珠子,恐怕关系她的性命,你千万不要丢了。”

“臣知道。”

我想他当然比我更清楚才对。

但,我再次见到自己的那张手书却是在崇徽殿母后那里。

母后柔声对我说:“大理寺的天牢是重阴地,皇上托人进去,这可是不吉利的事情。”

我看看跪在地上的赵从湛,咬住下唇。

母后问赵从湛:“这个是什么东西?”

他犹豫半晌,说:“是那位姑娘来去这里的东西。”“皇上是要让她回去就算了,免了追究吗?”母后把珠子交到身后宫女的手中,然后回头正视我,“皇上要如何对待国法?企图加害皇上的凶手,若不加以严惩,以后我朝如何立法纪,正纲常?”

我低头,什么都不敢说,我也不想说。

我不知道赵从湛现在是如何想的。

原来所托非人。我是,他也是。

我默然冷笑。

突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反正我是个小孩子,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是可以乱来的。

我还有个哥哥在,还有那么多宗室子弟,个个也都是出色人物,他们比我多懂很多。

我这样的皇帝,其实像个笑话。

就像别人说的,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人生就是孤注一掷。

五月初九,大理寺开审。

那日端明殿有讲学。我到那里的时候,特地在侍读中找到了赵从湛,观察他的神情。

他像平时一样坐在那里看书,慢慢地翻书页,只是他长长的、像女子一样漂亮的睫毛偶尔颤一下。

我突然气极了,把书一摔,说:“今日免了讲学吧,朕要去大理寺。”

所有人都愣了。

“今日开审的案子,刚好和朕有点关系。而且大学士说得好,坐在朝廷上怎么知道天下?朕早就想要看看大理寺,不如今日去查看一下?”

赵从湛诧异地抬头看我。

吕昭忙说:“如此,待臣等回禀了皇太后……”

“不用,我们马上就回来。这样的小事,何必去打扰母后?”我站起来,回头对伯方吩咐,“你去崇徽殿与母后说一声,请她不必担心。”

伯方忙离开。

我走到殿下台阶边回头看那些不敢动的臣子:“走吧,诸位卿家。”

等大理寺的一干人等见过了我,重新三班衙役排队升堂,母后也到了。众人只好又见一次,场面乱纷纷的。

在这样混乱的公堂上,我心急如焚,一心只想着她。

她如今因为我而找不到那颗珠子,无法回到家乡,陷落在我们这个地方,又被拘禁在牢房中我不知道,遭到这样的际遇,未来又茫然,她会怎样伤心难过。

而我却没有办法为她做一点点什么。

其实,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过,看到她被带出来,似乎样子还不错。因为是在天牢里,又是受到特别重视的犯人,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才对。而且她是在女囚牢房里,也比一般的牢房要好一些。

我仔细地看她的裙子和衣服,都还算干净。她的眼睛虽然有点肿,带着睡眠不足的痕迹,不过整个人只是稍微苍白憔悴一点,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