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盈道:“打针吧,好得快。”
女医生一直没有停下手中活计,她从牙缝中迸出三个字:“发烧吗?”
周盈答道:“有一点。”
女医生又追问,语气如同警察审问疑犯:“以前,打过青霉素吗?”
不知为什么,周盈心里就是一虚,她小心翼翼地答道:“打过。”
女医生不再问话,她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毛衣活,站起身来,开始在药房叮叮嗵嗵地忙碌。
今天的气温,还是没有升上去,简陋的诊所中,不时有冰冷的穿堂风呼啸而过。周盈挑选了一个靠近药柜的位置,坐了下来。那高大的药柜,至少还可以挡挡风。
女医生很快配好药,两个四百毫升的小瓶。
周盈看见她在药水中加了青霉素,可是她却连皮试也没有给周盈做,就把针插进周盈手背上的血管中。用青霉素前每次都应该做皮试,绝不要存有侥幸心理,否则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是起码的医学常识。
周盈心中一寒,想要出声询问,可在女医生行云流水的连贯动作中,她却没有逮住可以张嘴的空隙。
女医生织毛衣的手法很利落,输液扎针时更不含糊。周盈还没来得及有感觉,吊瓶里的药物就已经稳稳当当地流进了她的血管中。
周盈叹了一口气,只得盯着缓缓流入自己血管的青霉素,听天由命。
女医生打完针后,又坐回去继续织她的毛衣。
今天诊所里的人,不是很多。外间有两三个打点滴的病人,里间除了周盈外,就只有一个农民打扮的老头。
老头面朝墙壁,睡在脏兮兮的床上,他树皮般的手臂上也吊着点滴。
女医生指着另一张病床,对周盈道:“要不你也去躺躺?坐着打吊瓶身体吃亏。”
周盈望着床单上来历不明,成因不清的污秽,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女医生也不勉强,低头继续织自己的毛衣。
点滴一点一滴地往下滴,缓慢得仿佛时间都已静止。周盈开始后悔,自己出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往包里塞一本打发时间的闲书。她转眼望向四周,想看一下这里有什么消遣的报刊杂志没有。可是放眼望去,诊所里只有一本用来垫椅脚的《半月谈》,而且还是九八年的。
周盈只得又望回点滴,直到望得脖子都开始酸疼时,她才收回目光。为打发无聊,她开始打量药柜上排列的,名目繁多的药品。
药柜壁立如书柜,上面的药品,大多是市面上常见的OTC药物,但是也有一些RX药物,下面标着价格。药柜上的药,连RX药物,都很随便地摆放着,甚至连玻璃柜都没关。实在是太过大意了。而且,药品摆得极不科学,润喉药中夹杂着泻药和避孕药,消食片中放着盐酸吗啡和安眠药。安眠药这种RX药物,也这样马而虎之地放着,周盈越看越是惊心。实在是太过马虎了。
周盈有些担心,女医生取药时,会漫不经心地把盐酸吗啡错当成消食片递给病人。她甚至怀疑,混合着生理盐水,流进自己静脉中的东西,并非青霉素,而是硝基苯,或者青化钾等剧毒的玩意儿。
周盈越想越害怕,于是不再看药柜,而开始看别处。可是,房间里除了那个躺在床上的老头外,没有其它可以停留眼球的地方。
那老头从周盈进来到现在,连动都没有动一下,静止得如同一尊雕塑。若不是透明的胶管中,点滴还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周盈真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去。
这时,外间突然有点滴走完的人叫拔针。女医生随手拿起一根药棉,慢悠悠地站起,向外走去。
女医生再回来时,手里已经多出了一个空点滴瓶。她麻利地把针套取下,丢进垃圾桶,空瓶则归置在屋角。屋角那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