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他已无暇去顾及到底是因为什么了。前行两步,蹲在她膝前,“可是师尊娘子,你就是我的师尊啊。”他忽忽想起这里的“师尊”一词可能不存在,便解释:“师尊不是人名,师尊就是师父,你是教我学习成长的师父,我是你的弟子啊!”

虽没有一脚踢开他,但是明雪悄然转动身子,没让他扒着自己的膝盖。“林观渡,我何时教过你学习了?我何时是你的夫子了?”

“可我不是林观渡啊,师尊,我是敬真!”

敬真。

这两个字,忽然如针一般扎进了明雪的脑子里。剧烈疼痛一瞬间,那针仿佛沉入大海,消失了痕迹,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她接着说,“林观渡,倘若你真是我的弟子,我们又是如何成亲的呢?”她冷冷推开他继续扒上来的手,“为这一个女子撒出这般谎言,我为那女子感到可悲。”

他是如何同她成亲的?

在这云珠外面,是他骗的她,在这云珠之内,也是他骗的她。

敬真定定地蹲在她面前,慢慢的,蹲着的膝盖就软了下去,低低一声“通”,跪倒在她身前。

他要如何跟他说,他根本没法子跟她说。

敬真的头垂在她身侧,久久,唇瓣都咬得发白。

然而她仿佛连他的靠近都十分嫌弃,拽着板凳朝后撤了一步,界限分明地把他丢在了前方。

“若你还念着我的辛劳,就去自己收拾东西。”明雪深长叹息,“倘若你不愿,大可以直接离开,你的东西,我权当你死了,择日给你烧过去。”

“不,师尊,我不走。”他膝行而前,伸出的手虚虚搭在她的膝盖上,往下搭了数次,终究不敢落下去。

他只是一直重复着,“我不走。”

“难不成,”明雪哂笑,“你不走,难道要我走?”

敬真正摇头,忽然身边一阵嘈杂,扭头看去,小小的院落中竟不知何时站满了人。

村东头的,村西头的,卖糖的,打面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群人,乌泱泱的,像是一群幽灵,无声地围在他身边。

为首的那个妇人正是先前带他去割鸡草的领居,“雪娘子。”她的声音机械而平寡,不像是人的声音,倒像是从机关木偶中摩擦出来的声响。“要我们把这个人丢出去吗?”

“雪娘子,要我们把这个人丢出去吗?”

整齐划一的声音,自围着的村民口中发出,诡异得让人发毛。

敬真僵直着脖子看向明雪,却见她已经起身,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拖出去。”

冰冷的三个字,恍惚叫他想起那天在彼泽。

她也是这样,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如此狠心地,让人把他带下去。

不能,决不能再像那天一样。

他不要离开。

“师尊!”

众人的身影齐齐围上来之际,少年翻身而起,如飞石一般朝明雪扑去,紧紧将她扑在了怀里。

“师尊,我不走,我死也不走!”

女子没有说话。

耳畔忽然一阵诡异的声响,像是蛇的“嘶嘶”,又像是无面鸟的哭泣。

怀中的人陡然如死木一般僵硬。

敬真低头,蓝衣女子的脸一霎时和那窗台下埋着的半边人脸重合起来,他拔刀扎进去的地方此刻忽然如活了一般,汩汩地朝外溢出腥臭腐烂的脏血和肉块。

这女子的手,握着银白的把手,抵在他腰腹间。

一抹寒光偏照,痛觉随着视觉被激发起来,敬真脸上的血色,如退潮一般疾速消散!

第88章

敬真醒来的时候,大雨瓢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