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片白,变作一片漆黑。
那踏在绵软积雪上发出的窸窣脚步声,终于赶在他合上眼皮之前到了。
明雪打开牢门,进入须弥牢的时候,敬真已经倚靠着洞壁仰头看向她了。
她不知道他是一直都保持着这个姿势坐着,还是自己撑着墙壁爬坐起来的,哪怕那墙壁上血痕斑斑,少年十指秃秃满布伤痕,她的眼睛,也不曾落上一眼。
她站在洞口,指尖朝着那片沉潭虚虚一指,点亮了一池潭水。借着那水光莹莹,她问:“息女殿着人来问,仰司身上残留的碎万沙是否出自你手。”
敬真的头抵在墙壁上,“师尊不是都知道吗,何必再来问我。”
“息女殿要一个确切的回答。”
偏过脸,敬真无声而笑,“要到确切的回答之后呢?是要给那个仰司脱罪吗?”他的声音疲软无力,瘦得很,“师尊,那个仰司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他们都护着他,为什么他们都愿意偏信他?”
“无人偏信他人,事实如何,自当寻个明白。”
“可是师尊,”敬真的眼睛缓慢地挪向她,“师尊为何不能像那位息女大人一样,维护你唯一的弟子呢?”
明雪不说话。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敬真低笑出声,声音极寂寥凉薄,“我忘了,师尊不觉得你是爱我的。”他忽然以手撑着墙壁站起身来,“那师尊你为何要来呢?你为何,要亲自来问我这一句话呢?”
扶着墙,他轻声说:“你叫个人来跟我说,我也会说的。只要是师尊想知道的,阿真都会说的。”
他朝她挪动一步,却见她随即后退一步。敬真定了定神,放弃再说下去。
明雪闭上眼,耳畔又回响起楼沉庚的话。
“你怎么就那么轻易就认定明珍已经死了呢?你怎么一点也没察觉到敬真的不对呢?”
再抬眼,看见浑身是伤苍白无力的少年,她心中便难以再压抑酸涩与疼痛。
那钝钝的痛,一下一下地锤击着她的心口,把她长久以来的强撑全部锤碎。化成渣子,化成碎片,又割裂了她从不曾愈合的伤口。
“阿珍。”她低低地叫他,想像当年叫那个扎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一样叫他。
可眼前这衰微颓败的少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女孩子了。
明珍,在敬真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仓促离去,凌乱的步子是她落荒而逃的证据。
敬真一口气撑不住,顺着石壁滑坐在地上,又无力支撑,摔回原来的位置。
她离开时候的声音,比来的时候要乱得多。
敬真的头无力地耷拉在地上,唇角却扯出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她是爱他的,一定的。
所以她才会亲自来须弥牢里看他,所以才会心疼他,所以才会这样仓皇离去。
一定的。
蘅仪等在昆仑南殿,明雪将确切的回答告知与她后,便无声地进了里屋,再没有出来。
连送一送蘅仪都没顾得上。
息女殿中近来也乱得很,蘅仪自然明白明雪的心情。她恭谨地致了礼,翩然离去。
可当她回到息女殿,看见仰司一把若微横在风绫脖颈间的时候,心里突然觉得,昆仑墟上那样死一般的静寂也不错。
至少,不必像现在这样闹得一团乱。
风绫封闭了息女殿,拦下了想要去明殿求助的人。看见蘅仪回来了,便微微一笑,“你安置一下她们,太吵了。”
庭院下围着一圈又一圈手中拿着佩剑直指仰司的人,面容焦急地催促仰司放下剑。
蘅仪觉得有些无聊。
她走过去,摆摆手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