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时大报恩寺即将落成,方丈上禀道,道一法师乃大德高僧,生前又为营建大报恩寺而费尽心血,若能留得金身,必能应大报恩寺万年佛光荣耀。

皇帝亦感念道一法师功德,应许了此事,因此才有了坐缸塑金身一事。

只是和尚因醉酒失足而死这个死因,实在不好听,因此寺中一直只说他是圆寂,对于死因讳莫如深。

而李景龙也是追悔不已,后悔当日不该与道一法师醉后胡闹,导致他意外丧生。他沉寂半年多,才又重新回到燕子矶钓鱼,再度经过那个酒肆,发现早已荒废了。

村人们说,是道一法师在店中出意外后,老板担心继续开这个酒肆会引祸上身,万一官府来找麻烦,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于是当晚便草草收拾,锁了店门逃之夭夭了。

过不多久,村里的地痞流氓便撬开了酒窖,那满窖美酒被人偷了个精光,院内只剩了一屋瓦砾,被荒草淹没。

结束长谈,在回程的路上,朱聿恒手中捻着白玉菩提子,将它在手指上捻转回旋,从指尖转到掌心,紧紧地握住又松开仔细端详。

天雷无妄……

梁垒说已经消失的阵法;傅准说随身隐没发作的机关;而道一法师说,山河百姓牵系于这颗菩提子中,只待因缘际会,万物皆可消亡……

他们口中的,会是同一个阵法吗?

傅准将这颗菩提子交给阿南,在暗示什么呢?

那消失的、隐没的、注定消亡的命运,又会是什么?

他抬头望向南方,仿佛要穿透面前阴郁彤云,看到那条魂牵梦萦的身影。

阿南……他真想肋生双翼,下一刻便飞到她的身旁。

如今的她应该已经到云南了,不知道在那山河永丽的彩云之南,她一切是否还顺利?

应天的缠绵雨雪,并未影响到云南的丽日晴天。

前往横断山的时日已至,沐王府寻了最好的向导为他们引路,几人都是彝寨的老猎人,自幼在横断山出没,对各路土司与寨子也很熟悉。

离开云南府,众人一路折向西北行去。

一路山峦层叠,满眼尽是苍莽山林,大地如一个面容遍布褶皱的沧桑老人,山沟重重,密林层层。

茶马古道蜿蜒曲折,如一条时断时连的线,在疯长的树木间艰难延续。

偶尔,他们能在荒芜山道上与马队擦肩而过,但大部分时间只有他们一队人在荒凉漫长的路途上跋涉。

行了半个多月,人困马乏,才终于翻越三条白水,到达了大寨。

这是附近最大的彝寨,土司掌管着方圆数百里的大小聚落。寨中的土掌房连成一片,厚实的平顶层叠连通,顺着山势高低错落,中间鸡犬相闻,老少安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