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石壁后的零件并没有宝山时钟那么琐碎细小,可如今他们都已是强弩之末,心口跳动紊乱不堪。而且声音在水下听来,大多失真,洞壁坚厚,能传到耳边的更少。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阿言所面临的困境,比之当年的傅灵焰更甚。

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顾胸口那难耐的窒息疼痛,将头紧贴在石壁之上,竭力听得更清晰一些。

“淙淙”声是水流穿行波动,在石壁内久久不息;“擦擦”声是流光在洞壁上划过,低沉又令人微感不适;“铮铮”声是流光切过较小的机栝,声音清脆动听;“咔哒”声是机栝相接处被流光勾到,两种或者三四种高低不同的声音会随之波动开……

他闭着眼睛,仿佛忘了自己身在深海,一动不动附在石壁上,凝神仔细倾听。

阿南则不顾一切,一次又一次地用流光反复击打里面的机栝,不肯停歇。

水压沉重,因为窒息与大脑空白,朱聿恒精神有些恍惚,倒似屏蔽了一切外界混乱与杂音。

像是抽离了魂魄,他有一种神游身外的怪异感觉,好像贴在石壁上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影子,他整个人已经穿到了石壁之内,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里面一切复杂机栝的连接与碰撞。

他慢慢地贴着石壁往后移动,仿佛追逐着流光,看见它穿过石壁、擦过金属杆子、缠上了一个棘轮又被阿南收回……

他的耳朵中,终于传来了一声不和谐的异响。

流光敲击过一片清脆的金属,在泠泠嗡嗡之中,夹杂着一声轻微嗒嗒声。

在这机栝交汇处,应该是大片不同的金属声音连成一片,金声此起彼伏的地方,绝不应该出现这样略带沉闷的声响。

他猛然睁开眼,朝着阿南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再向这边敲击一次。

与他一样贴在洞壁上倾听的傅准,终于忍不住转头瞧了他一眼,又看向阿南,那双总是微眯着的浅色眸子中,瞬间闪过错愕与惊骇。

这两人,一个女海匪,一个皇太孙,一个恣意妄为,一个高居朝堂。可,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但他们不知道哪里或许是那种一往无前的姿态,又或许是那般不肯放弃的倔强,简直如出一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