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室雾气氤氲,与应褪去?外袍,踏入池中,水温刚好?,却让她想起白?日在净池中承受的刺骨寒意。

水面荡起涟漪。

与应蹙眉,发现是袖中那颗樱桃核落入了池中,核粒沉到?池底,竟泛起一丝红光,转瞬即逝。

她伸手去?捞,指尖却在触到?水面的瞬间僵住。

水中的倒影变了,不再是眉心点朱的七苦元君,而是当年那个会为了一篮酸樱桃皱眉的少女。

倒影中的“她”眨了眨眼,嘴角扬起一个与应早已遗忘的,鲜活的笑。

“你还在怕水吗?”

与应猛地?闭眼,再睁开时,水面已恢复平静,那颗樱桃核静静躺在池底,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元君?”门外的小沙弥轻声催促,“尊者?说,明日法会需早起。”

“这就好?。”

与应起身,水珠顺着她的长发滚落,更?衣时,她发现那颗樱桃核竟黏在袖里,怎么也抖不掉,最终她放弃了,任由它?藏在衣褶深处。

夜深了。

与应躺在禅榻上,听着窗外竹叶沙沙,她本该入定调息,却罕见地?感到?一丝困意。

朦胧间,她听见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喊她的名字,不是元君,而是……

“与应!”

少年清亮的声音穿透梦境,她猛地?睁眼,发现窗外月光变成了血色,一颗熟透的樱桃从窗缝滚进来?,落在她掌心,鲜红如血。

“尝尝?这次不酸了。”

与应惊醒。

天还未亮,禅房寂静如常,只有掌心一点湿润提醒着她,那颗梦中的樱桃,此刻正静静躺在她的手里,鲜红欲滴。

窗外,晨钟响起,法会钟声撞破晨雾,一声沉过一声,殿门大开,霞光涌入,老妇捧着油灯,跪在最前方?。

“求元君慈悲……救我儿……”

“他?若去?了……老妇也活不成了……”

与应端坐莲台,垂眸看着那点卑微的火光,佛香缭绕,模糊了老妇的脸,却勾勒出她记忆中另一个倒下的身影。

“生死有命。强求,徒增苦厄。”

她拿起杨柳枝,蘸了净瓶里的水,水珠滴落,拂过老妇花白?的头顶。

老妇发出感激的呜咽,匍匐着倒退出去?,佝偻着融入殿外的霞光里,消失不见。

檀香依旧袅袅,诵经声包裹着她,丝丝缕缕的黑气从殿外无数跪拜的信众身上升起,缠绕上她的手腕和脚踝。

饥饿的灼烧感在胃里翻腾,病痛的钝锤敲打?着骨头,离别的酸涩哽在喉头,求不得的绝望勒紧心脏。

苍生的苦,在她这副躯壳里冲撞,她面无表情地?承受着,袖中的樱桃核却隐隐发烫。

黎应……褚云玺跪在破败佛龛前的剪影,烛火映着她的脸。

黎昭然扭曲的脸在祭坛火光中放大,他?狞笑着,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入阵心。

然后,是那抹熟悉的身影,自己曾嫌弃“九千岁”拗口,为她取名叫“阿长”的梅花妖。

水汽瞬间模糊了与应的视线,什么七苦元君,什么悲悯空寂,都是假的,都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阿长化形的佛光是假的,救她是假的,看似没心没肺的关怀和保护,全是冰冷的算计。

是天道早早布下的饵料,只为让她这条注定要被供奉上祭坛的鱼,在失去?时尝到?最剜心刺骨的痛。

后来?,那点属于阿长的嫣红,也被洗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眉心这点冰冷,象征着七苦权柄的朱砂。

与应的目光穿透缭绕的佛香和诵经的僧众,仿佛看到?了遥远的云楼宫。

她看到?哪吒眉宇间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