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真不知么?还是……你不敢知?”

“他让你很痛,不是么?”

“……”

杨婵的话语,划开了?她精心构筑的伪装,露出底下从未愈合的创口。

她启唇,欲反驳,欲否认,欲再次缩回那层壳中。可杨婵所言无错,她很痛,所以她逃了?,她不想?面对那早已明了?的事实……

身体颤抖起?来,连带着手中茶碗咯咯作响,温热的茶水泼溅而出,烫红了?她的手背。

杨婵轻轻一叹,伸出手,用素帕拭去与应手背上的水渍。

“果?然是你,与应。”

“是我二哥。”杨婵收回手,坦然承认,“是他让我来的……”

她迎着与应抬起?的目光,无奈一笑:“别那般看我,元君。二哥他说,你面上瞧着万事不萦怀,可骨子里比谁都骄傲,比谁都要强。他若贸然现身于你这般……狼狈之时,你非但不会受他相助,恐还会觉他施舍怜悯,记恨一世。说不得?哪天法力恢复,头一个便要掀了?他的灌江口。”

“是以,他只能远观,徒自焦灼。直至……直至他感知你心魂之力急速枯竭,那心魔气息却愈盛,才实在坐不住了?。他知我性子跳脱,爱往凡尘跑,便央我下来寻你,看能否在不惊动你的情状下……帮帮你。至少……让你有个暂时安稳的所在落脚,将养这快被榨干的身子。”

她指了?指这座茶摊,又遥指镇东方?向:“这镇子,这茶摊,乃至那庙祝‘表叔’,皆是他安排。他只想?予你一处……能喘息之地?。”

“二哥他……万事皆憋闷于心,如块捂不热的顽石。可他的眼?神骗不了?人,尤其……是看你之时。”

她端起?自己的茶碗,目光落在袅袅热气上,似在追忆某个遥远画面。

“那时我刚自华山下脱困不久,随二哥赴天庭蟠桃宴,我坐于二哥身侧,只觉无趣,便四处张望。然后?,我看到?了?你。”

“你就?坐在对面不远,周遭仙子谈笑风生,你却只微垂着眼?,听旁侧一位老星君絮叨上古旧事。那人还是你的对头,唤作……福德星君?换作旁人早不耐烦了?,可你听得?极是认真,无半分敷衍。”

“我那时便想?,这位元君真好看。非是艳光四射的好看,是干干净净、令人心也随之静定的好看。”

“然后?……”杨婵顿了?顿,唇角泛起?一丝复杂笑意?,“那位来了?。一身火红战袍,带着刚从沙场归来的煞气,穿过人群,径直坐到?你身侧。”

“他与你说了?一句什么,我未听清,只看见你抬眼?看他,面上无甚表情。可就?在那一瞬,我仿佛看见那平静水面之下,有什么被轻轻搅动了?。极短暂,但确实存在。”

杨婵轻轻吁出一口气:“自那时起?,我便明了?。二哥看你的眼?神,是安静的倾慕,而哪吒……他不同。他如一团烈火,莽撞闯入那片清冽寒潭,非要搅动它,非要令其泛起?波澜。仿佛唯其如此,那潭水才算‘活’了?,才添了?‘生趣’。”

“后?来之事,二哥皆告知我了?。”

杨婵放柔声线:“元君,放下那些骄傲与执拗吧。二哥他……是真心忧你,我亦然。那庙宇虽……供奉的是那位,然确然清幽,张伯人极好。去那里将养些时日?,可好?至少……先将身子养一养?你这般模样,一阵风便能吹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