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应粉色的衫子蒙上了一层细沙,绿裙摆也失了鲜亮。她捧起一掬滚烫的黄沙,看着沙粒从指缝间?无可挽回地流泻殆尽,眼神有?刹那的空茫。
“看!”哪吒指着远处沙丘脊线上,一队缓缓移动的黑色剪影,是跋涉的驼队,驼铃叮当,“像不像蚂蚁搬家?”
与应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她轻轻“嗯”了一声,靠在他被太阳晒得发烫的肩头,闭上了眼。
他们也曾误入一片古老?的战场遗址。
与应指尖拂过一块半埋沙土的断碑,碑文早已风化?模糊,哪吒弯腰,从沙砾中抠出一枚小小的青铜箭簇,棱角已被岁月磨得圆钝。
“死了多少?”他突兀地问?。
与应没有?回答,只是将手覆在他紧握着箭簇的手背上,她的手冰凉,他的掌心滚烫,战场死寂,唯有?风声呜咽,卷起沙尘,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生与死、过去与现?在的界限。
最是江南春深,他们停驻在一株巨大的樱花树下,花开得正盛,如云似霞,风过处,粉白的花瓣簌簌飘落。
与应坐在树根上,仰着头,任花瓣拂过她的脸颊、发梢,落满她粉色的肩头。
她伸出手,接住几片飘摇的花瓣,掌心是柔嫩的粉白,边缘已开始卷曲枯萎。
“明年?……”她看着掌心,轻轻开口,声音被落花的声音衬得几不可闻,“不知这花,是否还是这般模样。”
哪吒背靠着粗壮的树干,鹅黄的衫子沾了几片花瓣,他抱着手臂,金瞳望着漫天飞花,又落回树下那抹粉色的身影上,哼道:“花开花落,年?复一年?,有?什?么稀奇?想看,明年?再?来便是。”
语气是惯常的不耐,眼神却胶着在她身上,仿佛要将这花下的人影刻入眼底深处。
与应没有?看他,只是轻轻收拢掌心,将那几片注定枯萎的花瓣拢住。
她低头,看着粉嫩的裙摆上堆积的落花,又抬起头,望向花枝缝隙里破碎的蓝天。
风更大了些,卷起更多的花瓣,纷纷扬扬,迷离了视线,那粉与黄的身影,渐渐被这无休止的落花温柔地淹没、分隔。
花落如雨,无声地宣告着绚烂的短暂,也温柔地掩埋着终将到来的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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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梅雨,缠缠绵绵,下得人心头也生了青苔,他们暂歇在一处临河的客栈,推开雕花木窗,就能看见?乌篷船在灰蒙蒙的水面滑过,船娘清糯的吴侬小调被雨丝打?得断断续续。
哪吒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沿,下巴抵着手臂,金瞳望着檐下连成线的雨珠。
他穿着那身鹅黄的衫子,领口被他不耐烦地扯松了些,露出一小截线条凌厉的锁骨。
与应坐在桌边,就着窗外天光,低头缝补着他昨日?爬树摘枇杷时,被树枝勾破的袖口,针线穿梭在细密的雨声里,有?种近乎催眠的安宁。
雨丝斜飘进来,沾湿了哪吒额角的碎发,也沾湿了他颈后那一小块肌肤。
与应缝完最后一针,咬断丝线,抬头唤他:“好了,过来试试。”
哪吒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磨磨蹭蹭地转过身,他走到桌边,带着一身微凉的湿气,很自然地低头,配合地伸出手臂。
与应抖开缝好的外衫,示意他穿上,就在她手指习惯性地拂过他后颈,想替他整理凌乱的衣领时
指尖下的触感?,冰凉,光滑。
那片肌肤,在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下,呈现?出毫无瑕疵的细腻。
“消失了……”
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那片肌肤,在雨天的微光里,透着少年?人特有?的暖白色泽。
哪吒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低头问?:“怎么了?线头没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