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向然知道,江纵一定洞悉一切。他像个娴熟的老钓手,资深的训犬师,或者又是精通读心术的刑侦专家,而齐向然就是鱼,是小狗,是把他冒犯的囚徒。

江纵别的什么都无需多做,只需要对齐向然笑一笑,即使再为江纵的这个笑感到忐忑、觉得费解,齐向然也自愿咬他的钩、拴他的绳圈、将犯罪经过一一清楚交代。

这种时候齐向然往往会觉得自己很可悲,他流浪的灵魂让他学会自由放纵随心所欲,可在江纵这里却全然失效,这感觉有种奇妙的诡异,如果要形容,大概是臣服。

面对玩暧昧玩得驾轻就熟的江纵,他心里的忿懑不甘伤怀无奈,撵不上身体的不由自主,因为前方吊着主人亲手给的一点甜头,而他是灵魂被烫上江纵烙印的家奴。

不过处在这么简陋的环境里,暧昧便无力持续。电风扇不住地嗡振,从江纵安静的打量之中,齐向然看出来他心里的想法,很轻易,不必像旁的那样提心吊胆地揣测他不满意齐向然如今的住处。

一支烟的时间,直到江纵离开,齐向然没再说话。这里是有诸般不好,可住了整三年,他从没有过要离开的想法。

这是倪辉给他的一个家。

从下坝村到江纵律所所在的国金大厦,打车其实花不了太多时间。

但一段时间没进账了,该省还是得省,齐向然摇摇晃晃转了几趟公交到了那边,走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一家花店,买了一大束洋甘菊。买花的时候倒是一如既往不问价钱。

再去江纵律所,他简直可以称得上轻车熟路,前台像是已经认识他,只对他点头笑笑,没做多余的接待工作,于是他便抱着束花大摇大摆地推开了江纵办公室的门。

不料里面却有客人。

齐向然脚步顿在原地,飞扬的眼梢和嘴角几乎在一瞬间沉下来,像淬了坚冰。两双眼睛齐齐向他望过来,一双淡然中有点意外,一双严肃里有点错愕。

对视不过几秒,齐向然毫不犹豫转身就要走,背后传来有人叫住他的声音。

“齐向然!”齐正荣掐着胯站起来,大摆一副训斥模样,“你给我站住!”

如果能立刻消失,齐向然当然不想站住,但他的胃像被一根细线吊了起来,沤进满缸的陈醋,从里到外都是酸,多迈一步,那醋就要晃荡出来,淹没他的五脏六腑。

他背对着他们,手狠狠攥住花枝,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站住干嘛?”他问,“有何贵干?”

“你听听,”齐正荣眉头拧成一个死结,“江纵你听听,他这是说的什么话!”不等江纵开口,他又冲着齐向然扬声,“给你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齐向然咬着牙没说话。

“让你回家看看妈妈,她很想你。”齐正荣劝得苦口婆心,“难不成你还真不打算认我们?都这么久了,闹也闹够了吧?”

听到这话,齐向然短促地笑了声:“谁他妈跟你闹。”

齐正荣被这话噎住:“什么?”

“我说。”齐向然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谁他妈跟你闹。”

齐正荣脸上的表情僵了,饶是他在商场上浸淫这么多年,在小辈面前被自己儿子给下面子,多少还是有些绷不住,他憋气憋得胡子都在抖:“我看……我看还是从小太惯着你了,简直是无法无天!有你这样对爸爸说话的吗?你这几年在外面到底都学了些什么臭毛病?!”

齐向然却不为这话所动,听多了他根本不在意,轻飘飘地一句问:“你是我爸吗?”

齐正荣这下是真被气着了,脸色都变了几变,他一把搭上江纵的肩,一只手指着齐向然,狠狠喘着粗气:“我不是你爸?你从小吃的用的玩的是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