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齐向然大不了几岁吧,还是个冲动热血的年轻人。年轻人其实最不明白,不论他自己是不是有意流露,当别人一眼就能看明白他“不服输”这个情绪时,他就已经输了。

“走吧。”江纵摸出包烟,拇指将烟盒拨开,食指又扣上,玩儿似的,“出去透透气。”

齐向然闭了闭眼睛,公安局的大厅宽敞空荡,灯开得很亮,闭上眼睛都还有重影,再睁开,江纵帅气的身影就在面前,没打理的头发,随便往身上一套的常服,英俊迷人的侧脸,连喉结的弧度都是最性感的那种。

很难相信自己在最害怕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名字竟然是江纵,也很难想象,拨出电话的那一刻,他想的不是自己难堪的又一面会被江纵见到,不是半夜突然去电会不会是打扰,不是喜不喜欢男人那一团乱七八糟,不是挑衅试探勾勾缠缠。什么都抛在脑后了,只有江纵,纯粹简单的“江纵”两个字而已。

他面前尘雾蔼蔼,后背空空荡荡,让他在迷茫混沌恐慌畏怯中抓到一点安定的,竟然只是“江纵”两个字而已。

齐向然多看了很久,慢慢起身,下意识要插兜,却突然记起这裤子还是脏的,他手只能垂在两边,冲江纵往外扬了扬头。

这个公安局很新,设在新区商业圈边缘,从大门口的院子里一抬头,就能见着下坝村见不到的林立高楼,跟在那里面工作生活的人的心气儿一样直耸云天。

齐向然一直望着。

凌晨四五点,很少有灯在亮,浮华尽褪之后的深夜,水泥搭筑的冰冷世界,金钱权利欲望织笼成的一片天,黑压压乌凄凄凉嗖嗖,沉在成年人的眼前。

静谧中“哒”一声,接着是烟丝燃烧的声音,他转头看,江纵夹着两支点好的烟,也正看他,视线在灰雾里一碰,他摊手,示意齐向然分走其中一支。

第二次了。

除却昨夜梦境回溯的那晚,跟江纵肩并着肩站在一起安静抽烟,记忆里的第二次了。

齐向然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一样,意识到自己真正长大这回事。他其实不知道,他心里的刻度尺是比着江纵来的。

他每一步都踩着江纵踩过的脚印,每一个成果都渴望江纵的肯定,对他来说,他的成长只有得到了江纵的反馈,那才叫做成长。

他长大了。

他像一个江纵的同龄人,真正的大人,他们肩膀凑在一起,江纵会自然而然地向他分同一包烟,他们站在同一片夜幕下,同样对着黑暗不言不语,烟草味将他们融化,化成灯光下的两片黑影,又将他们重塑,塑成骨连着骨筋连着筋的共同体。

虽然这大概只是错觉,只是臆想,但在这一刻,抛却身份年龄阅历别的一切命运赋予,他们无限平等,他们并肩而立。

“呼”长长一个吐气,像吐尽整夜的疲惫,齐向然仰着头,喉结上下一动,看着天微不可闻地说,“月亮都下山了。”

江纵没接他的话,而是也抬头看看天,乏善可陈的一片天。

这种仰着头的姿势,呼出的烟直直往上,轰一下细散了,齐向然转头看江纵:“吐个烟圈吧,我想看。”

江纵盯着他,朦胧光影做的一张脸,长睫毛,浅瞳色,窄颌角,带点浅浅的笑,在夜里太漂亮。他咬着烟深深吸一口,侧过头,舌尖一卷一顶,往空中吐烟圈的动作很娴熟,目光却仍然停在齐向然脸上,淡淡的,牢牢的。

蓬松的厚云一样游动的烟圈,在空中缓滞了两秒就被江纵吹散,特酷特性感,但齐向然觉得江纵太吝啬也太随意了,只给他看一个,不像小时候。小时候江纵会漫不经心地给他看好多好多个。

他手指动了动,有些留恋地抓了把飘到他手边的烟丝,“明天你是不是要上班?要不你回去睡觉吧,我自己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