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1 / 2)

年华望着宁湛,心中百味陈杂。他总是这样,明明不能给她全部的爱,却要束缚她,让她永远留在他身边。他知道,她无法拒绝。

年华望着宁湛:“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我只是欠了一个叫宁湛的少年相守一生的承诺,而他也欠了我相守一生的承诺……”

“年华……”宁湛伸出手,想拥抱年华。

年华退后,宁湛的手僵在了半空。

宁湛心痛如刀绞,嘴唇嚅嗫着,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何尝不想和她鹣鲽双飞,比翼连枝?可是,帝王有帝王的苦衷。他体内流着宁氏的血,他必须承担河山兴亡,百姓苦乐。他看似呼风唤雨,生杀予夺,其实一举一动无不被局势的丝线操纵,身不由己。不是无爱,只是不能爱。帝王,注定孤独。

宁湛望着年华,年华也望着宁湛,两人在夜风中对视良久,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最后,还是年华开口了:“秋夜天寒,早点回去休息,免得痼疾又犯了。”

宁湛点头:“好。你陪我走一段路。”

两人并行在石径上,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我们已经二十四岁了。”年华抬头仰望星空,喃喃道。

“无论再过多少年,你也要永远在我身边。”宁湛道。

年华心中一酸,苦笑。两人一路前行,宫灯飘摇。直到脚下出现一条岔路,往左的岔路通向承光殿,往右的岔路通向宫门。

人生总有相悖的分岔路。如果,她不能陪他走向承光殿,他也不能陪她出宫,那么他和她就不能一直走下去。两人在岔路分开,宁湛走向承光殿,年华走向了宫门。一个心思难测,一个心如死灰。

崇华八年秋,帝娶北冥三公主皇甫鸾,是为祥仪后。《梦华录·崇华纪事》

崇华帝大婚之日,也是万寿日。玉京中热闹,欢祥,沉夜如昼。夜空中不时有烟花绽放,火光五色,吐金闪绿。

将军府。后花园。

年华坐在木樨树下的石凳上,她的面前摆着一方棋盘,自己和自己下棋。从日出到日落,再到弦月东升,她一直坐在树下自己和自己下棋。其实,她并不喜欢下棋,只不过是想给大脑找点事情做,才不会去想夜空的烟花为什么而盛放。

今夜,宁湛和皇甫鸾花好月圆,比翼成双,年华却孤单一人,冷冷凄凄。今天,她对外称病,没有去参加典礼和宫宴。她不知道该拿什么立场和表情站在群臣中,看他牵着皇甫鸾的手,进行繁冗的仪式,接受万民的祝福。

崇华帝和祥仪后能够得到群臣和万民的祝福,风华将军却受尽世人的诅咒。她知道,群臣表面上对她敬畏恭谨,阿谀赞美,但在背后都用恐惧的眼神看她,称她为“人屠”“杀魔”。崇华帝享受荣耀,她背负罪孽;崇华帝得到赞美,她背负诟骂;她不欠崇华帝,她只是欠了一个叫宁湛的少年相守一生的承诺,而他也欠了她相守一生的承诺。

白子、黑子尘埃落定,满盘寂寥。

年华抬起头,望向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短暂而绝美的烟花,如同谁的生命,狂烈,肆虐,但却寂寞,短暂。她突然意识到,今天不仅是万寿日,也是她的生日。与宁湛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她,为了避帝讳,在玉京中不能言生辰。她的生命被帝星的耀眼光辉掩盖,只留一抹晦涩不明的暗影。

年华觉得寂寥,和宁湛那种帝王作茧自缚的高处不胜寒的寂寥不同,她渴望回头时,身边能有一个人与她并肩同行,他能懂她,惜她,爱她,而她也懂他,惜他,爱他。很可惜,那个人不是宁湛。她惜他,爱他,却已经不懂他了。或许,她从来就没有看懂真正的他。

年华望着左手缺失的小指,心中蓦地一痛。眼泪顺着眼角,滑下了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