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淡淡笑着,言谈举止间蕴藉从容,说是世家大族里养出的清贵世家子也不为过。一时之间,嬴衍对此人的厌恶都减淡了几分,

岑樱却是怔住。

怀荒是两国交界之处,是他们搬家前住的地方,他分明就是哥哥!

可他为什么会成了柔然的使者,还,还一幅认不得她的样子……

众人之中她的反应格外醒目,嬴衍看在眼里,那股好容易压下的迁怒又悄然蔓上,碍于两国邦交,到底没有发作。

延请一众柔然使臣入了座,礼貌性地问了几句对方可汗的状况与柔然的民生,嬴衍便邀请对方前往箭场射猎。

大魏皇室本也是马背上的民族,出身鲜卑,本姓拓跋,取“皇天后土”之意。本居鲜卑山,后经几代人的筚路蓝缕,最终入主中原,汉化改制,思想与文化上几乎完全融入了汉人,连姓氏也改作了“嬴”。

若不是太庙里供奉着的祖宗的马鞭与弓箭,几百年的融合,几乎要让人忘记这也曾是一支叱咤漠北的狼族。

只是,弯刀与马槊终究只能征服土地,征服不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要治国,还是得靠汉家外儒内法的理念。这也是大魏的先祖选择汉化、积极融入汉家的原因。

柔然的境况正与大魏初期相似。如今的那位可汗雄心勃勃,不满足于柔然只是落后松散的部落制,他要学习汉人的先进文化,将柔然由部落转变为魏室一样中央集权制的国家,这才有了此次的出使。

……

射猎的场地选在了距离洛阳皇城不远处的木兰箭场举行。嬴衍换了一件玄黑云纹交领窄袖的胡服,身在骏马上,持了弓箭问对方:“贵使可能骑射?”

“自然。”那使者颔首答,墨黑泛蓝的眼瞳里隐隐闪烁着自信,“柔然是马背上的民族,我族子民,上至七十老妪,下至三岁稚子,皆能张弓骑射。”

“我族又何尝不是。”嬴衍道,“朕与贵使,实在一见如故。不若你我就以百步为限,比赛骑射。”

使者深深伏礼;“这是下使的荣幸。”

嬴衍遂命青梧牵了匹上好的汗血宝马来,又命禁卫抬来了两张弓箭架,任凭对方挑选。

那使者随意挑选了一套弓箭背在身后,翻身上马,若猿猱勇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箭场的两侧都被禁卫隔开,随行的王公贵族也围在箭场两侧。只有太上皇后、长乐公主等人的座位设在箭场南侧一方微微突起的高台上,几乎看不见对面尽头缩如蚁点的箭靶悬挂在尽头高树上的一束柳枝。

岑樱的位子也设在台上,徽猷殿的白薇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旁。

她原本担心苏后与长乐公主会寻自己的麻烦,但这对母女似乎都饶有兴致地看着箭场上蓄势待发的比赛,渐也放松了些,踮起脚焦灼地看着场上那抹酷似兄长的身影。

箭场边缘,两人都已身在马上,整装待发。嬴衍与他说了比赛的详细规则:“贵使,我们就以汉人的射柳习俗为赛,谁先射中谁就为胜,切记不能超出前方那条白线。”

使者颔首微笑:“多谢陛下为下使解惑,下使明白了。”

比赛于是开始,伴随着号角声响,两人都若离弦的羽箭冲了出去。众人的喝彩声里,二人的马匹不相上下。

比赛的规则即是不能超出那条以生石灰划出的白线,放了箭也不能。距离白线尚有十丈之远,嬴衍沉着地策马搭弓,“嗖”的一声将箭放出,尔后紧夹马腹,迅速调转了马头。

恰逢此时一只大雁在天际盘旋,呖嘹之声响彻上空。那使者似是犹豫了下,不过转瞬,骏马便已冲出界线。

他不再迟疑,迅速张弓对准天上的大雁放了出去。两声箭响一前一后,当禁卫军拾起被皇帝羽箭射中的柳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