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颜轻轻“嗯”了一声。她想到他说到自己亲生母亲时,那隐忍的怨恨,突然觉得怜惜。
那时太后对这样一个孩子,大约并不会很喜欢吧。
母亲心中若有所触,低声叹息道:“你看,命是上天给你的,多要一厘都是奢求。”
一夜难以入睡,外面的月色照得她整个简陋的房间一片通彻。
她坐起来看着月亮,天空幽蓝,月亮苍白。
她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一把伞在自己这里,她上次忘记了还给他。
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去,盛颜开了门到柴房里,看到放在那里的那把伞。
她将那把伞拿起来,撑开,看细密的金黄绸布伞面上楼台亭苑,直入云霄。漂亮,清冷。高处不胜寒。
不知道等待她的,到底会是什么?
她仔细地寻找,终于在伞柄最上面的竹丝聚拢的中间,找到自己意料中的图案皇家上局的印记。
她父亲当年曾经受赐一段御用墨锭,逢年过节都要拿出来供香礼拜,那上面的印记,她记得清清楚楚,与这个印记一模一样。
她端详着伞上那些楼台,想着自己七岁时看见的那间破败房子。壮丽的与卑微的,繁华的与枯败的,都在那个皇宫中。
可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站在油灯昏黄的光下,一时怔怔地流下眼泪来。
一个没有根基没有家世的女孩子,要到一个满是聪明灵透的美丽女子的地方,和很多人一起讨好一个男人,甚至……仅仅只是一言之差、一步踏错,就会像她的父亲一样,在悲戚苍凉中默默无闻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即使,侥幸得了一时喜爱,生下了皇子之后,也可能如他的母亲一般葬送在那不见天日的尘封之处。只留下可怜的孩子,在其他妃嫔的嫉恨虐待中,在宫人们的刻意忽视中,如背阴的荒草般长大。
这么久来,她终于寻找到的,心动的,觉得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
绝望又悲哀的情绪控制了她,她一个人抱着那把伞,坐在凌乱破败的柴房中,压抑地哭泣着。夜半风来,听到风摇动桃花树的声音。也不知道这一夜,会凋残多少宠柳娇花。
第二天一早,母亲与她起来,刚将院门打开,看见几个身穿宫服的人走过来。她母亲吓了一跳,正在惶惑中,却发现那几个人里有盛家的老族长在,族长一看见她们,急奔过来,径自越过母亲,扑过去握住了正在洒扫庭院的盛颜的手,涕泪横流:“阿颜,你这孩子可算是光宗耀祖啊……”
盛颜昨晚一夜辗转失眠,今天又早早起来和母亲一起洒扫庭院,还有点不太清醒。她停下手中扫帚,茫然问:“大爷爷,这是怎么了?”
“皇天庇佑,圣上恩德,我们盛家大喜啊……”他抓着盛颜的手,胡子不住地颤抖,老泪纵横。
后面那些宫人手捧卷帙说:“昨夜太后做了一个梦,梦见先帝叮嘱她,圣上出生之时,他曾赐学士盛彝的女儿名字,并说了此一对小儿女出生在同一天算是有缘。太后想现在宫中正挑选名门闺秀,入宫学习礼仪,以备圣上之选。姑娘的父亲曾是天章阁学士,先皇又托梦以示,所以太后出发祭陵前匆匆嘱咐了宫使要召你入宫,其他闺秀都已经在宫中好几天了,请姑娘接了懿旨马上进宫吧。”
盛颜的母亲一时愣在那里,结结巴巴问:“太后怎么……怎么突然会……想起、想起我家来……”
宫使又说:“太后还说了,姑娘年岁与圣上一样,假若已经许配他人,就看自己的意思罢了。”
母女跪拜后接了懿旨看过,确实是如此。村中的地保已经仓促备下酒水,接宫中大驾。一院子都是闹哄哄的,只有母女两人在屋内坐下,相对无言。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