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出身卑贱的女子,偶尔运气好被圣上看上吧。

她下了车,赵缅见她一头青丝只绾了松松一个小鬟,脸上蒙了薄薄黑纱,身上青衣在风中微微晃动。虽然看不出是什么样子,但一身清气,腰线纤细,肯定是个美丽女子。

赵缅的夫人杨氏在门内迎接,那女子向她行礼,低声说:“有劳赵夫人了……”她声音喑哑无力,竟似长久哭泣过。

可即使她声音沙哑,赵缅依然觉得她的声音无比熟悉,他以前必定听过这个声音,而且恐怕还不止一次。

他微微疑惑,但也不敢多揣测,赶紧引着她进院子。

她安身的院落早已经收拾好了,就在花园中的一座轩榭,一面临水,三面全是花木,开阔疏朗。此时正是秋日,前面丛菊盛开,金黄一片花海,空气中尽是沁人心脾的菊花药香。

那女子虽然看起来精神恍惚,但还是向他们致谢。赵缅与夫人告退之后,夫人在路上悄悄问:“这位姑娘是谁?”

“不知道,不过既然圣上费这么大周折,一心要让她登上皇后的位置,想必是万岁心尖上的人……”赵缅说到这里,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女子已经进了内堂,阳光映着水波从后面照进来,她的身影映在隔开内外的一扇碧纱屏风上,她将自己脸上的面纱取下,默然站在那里发呆,看起来孤寂清冷。

赵缅心中一震,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身影,他曾经见过。

当时瑞王下狱,他负责审讯,正好遇上盛德妃也来狱中,下令赐死瑞王。那时盛德妃站在掖庭狱门口,她身后的阳光从门口照进来,身影纤细瘦弱,在阳光中几乎要消失一般。

那条身影他原本已经淡忘,但此时忽然再次见到,心头震惊已极,居然愣在当场。

良久,他吓得拉上夫人,几乎是逃跑一样地离开。

过了几日,是九九重阳节。

如今战乱已定,宫中照例请京城中百岁以上和朝中花甲以上的老人入宫饮酒。

其中有一个老人年纪已经一百零三岁,皇帝赐的寿饼只吃一半就小心包好藏在怀里,尚诫问他为何,他请罪说:“老朽家中娘子年已九十九岁,从未吃过宫中食物,草民想要带回去给她尝尝。”

原来他们是年少青梅竹马的原配夫妻,成婚已经八十多年,不幸子女都已夭折,靠朝廷救济过活,但两人相濡以沫走到现在,一直不离不弃。

众人感叹良久,尚诫命人送了一桌宴席到他家给他妻子,另外多加赏赐。

散席之时,尚诫看似漫不经心地对大臣们说了一声:“民间夫妻伉俪情深,真是让朕都羡慕。”

善解人意的众位大臣马上就忙活开了。第二天,推荐自己女儿侄女的、举荐名门闺秀的人踏平了后局主事的门槛。算上尚训帝那一朝,后廷已经空虚了多年,连宫女宦官都大多打发出去了,后局几个宦官自然也不敢做主,跑去与礼部的人商议。在这么多的姑娘中,礼部尚书选中了赵缅新近刚接回身边的小女儿赵嫣,定于这年十一月初六进宫册封。

对于这个选择,众人都认为是考虑周详、名正言顺的。毕竟赵缅当初与铁霏相助皇帝逃脱回北方后,便一直忠心从龙,南下平叛也颇有功勋,皇帝十分倚重,成为国亲也是顺理成章。

一时间到赵缅府上贺喜的人络绎不绝,赵缅表面上笑容满面,实则心中忐忑不安,几乎夜夜噩梦。

幸好转眼已经是十月底,眼看也就要成亲了,离烫手山芋丢出去的时间也没几天了,赵缅才稍微松了口气。

为了赶上女儿进宫的大日子,赵府大事修缮。家里用人忙不过,不得不临时找了数十个帮工进来修葺花园,日夜开工,一时间连盛颜这边都吵到了。她本就睡不好,这下更是夜夜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