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带着她走了两三步,又停下了脚步,回头懊恼至极地说:“我好像……忘了摸一摸我娘种的桃花了。”
盛颜却在黎明的微光之中笑出来。她得意地从怀中摸出一枝桃花,递给他说:“你看,我刚刚给你折的。”
他不敢置信,等真的握住花枝,才抬头看着她的笑容。
夜色与黎明交界,所有的一切,轮廓已经显露出来,却还没有清晰的面容。她的笑容朦朦胧胧,却真真切切。
他手中的桃花,和她面容上的颜色,一模一样的可爱动人。
哪怕她只是,一个纤细柔弱,不懂世事的七岁少女。
人生这样奇怪。
当年比她还瘦小的男孩,如今长成了这样挺拔尊贵的男人。
当年为他偷折花枝的女孩,如今窘困至此,无人怜惜。
只有桃花和她的颜色,依然那样动人。
她很想问一问,当时那枝桃花,开了多久后凋谢。
她也在心里想了想,宫中两位生子后早逝的妃嫔,哪一个是他的母亲。
但她已经不是那个可以恣意妄为的小女孩,如今的她打听这些是唐突且不符合身份的,所以她也没有对他说出口,一路只能沉默不说话。
见她低垂着脸不说话,拘谨如此,他便转头看了看外面的桃花春雨,岔开了话题,说:“前面有分岔路,你要告诉阿福怎么走。”
盛颜恍惚抬头看他,说:“就在路口停下好了,反正雨也慢慢小了。”
他听她这样说,又看她神情如此不安,也不坚持,拿了马车上的一把伞给她,说:“这个给你。”
鸦青色的罗伞,上面精细描绘着凤阁龙楼,缥缈花树。她犹豫一下,才接了过来,低声向他道了谢,一个人下车离去。
在桃花林中,她撑伞向着南边而去,大雨骤过,路旁青草低伏,桃花零落。她走了几步,突然心中瞬间闪过一点微微的疼惜。
上天安排了这样一场雨,让她与他重逢。可她如今微不足道,他却已经是高高在上。
这刹那相遇,大约就尽付与了波光山色罢。
她在前面走着,小心地握着雨伞,而那人就在后面的马车上看着她,也没有跟过来。
她一路走到转弯口,回到自己的家门口,回头已经看不见他,才赶紧把自己手中的雨伞藏到柴房去,然后推门进去,拍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说:“娘,我没带伞,可被淋得够呛。”
她母亲低头正在绣花,抬头看见她这样,赶紧起来给她烧姜茶,问:“怎么连头发都散了?”
“路上跑得太快了。”她低声说。
“傻丫头,满天都在下雨,你跑得再快,能跑出天底下去?”母亲摇头道。
盛颜烧热水给自己洗了澡,坐在窗下喝了几口姜茶,抬头透过陈旧的窗棂,看了一看外面的大雨。
黄泥院墙内的桃花,已经在雨中,零落不堪。
不知不觉,她捧着姜茶,恍惚出了好久的神。
到傍晚时,雨才渐渐停了。她和母亲在灯下做着绣活,母亲摸着她手中正在绣的衣服问她:“这件百蝶牡丹的嫁衣,是谁家的?”
“刘家小姐要出嫁了。”她一边飞针走线一边说,“她女工不行,就托付绣庄交给别人做。”
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她,良久,声音发颤说:“年年为他人做嫁衣,阿颜,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能做自己的?”
盛颜心里不觉一阵难过,沉默了良久,才说:“我不想嫁人,我要永远在娘身边。”
“别胡说八道了,你已经十七岁了,还没有说下婆家……”
来提亲的人不是没有,可母亲回绝了一个又一个。好的人家只想要买她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