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是抚着她的肩,转而哀叹痛哭。
到了她十一岁那年的冬天,京城的崇德帝因病去世,皇长子尚在蒙狄做人质,没有赶回来,与盛颜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那个孩子,在群臣的扶助下登基为帝。
据说年幼的尚训帝被他的叔叔扶着登基时,因为父亲的去世,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这是个在深宫中长大,养于妇人之手的懦弱孩子,对于政事一窍不通,所以在群臣的推举下,他的皇叔成为摄政王。
盛彝被贬之前,在朝中时间并不久,所以即使换了天子,也没有人记起他,更没有召他回京。在长久的等待中,他意志消沉,染上重病。
请来的大夫看到他家的贫寒境况,看病就不太经心,用药也是马马虎虎。盛彝去世的时候,窗外正下大雪,可他的脸却从来没有这么安详过。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必担心明天和以后了。
在那个白茫茫的天地间,只留下她们母女,坐在他冰冷的身体前。天下这么大,所有人都在开心地过新年,她们至亲的死,如同雪花飘落一般悄无声息。
母亲握着她的手,说:“阿颜,我们好好活下去。”
盛颜永远都记得,当时外面的风声,呼啸如同整个天地都在痛恸。
母亲倾尽所有,扶着丈夫的棺木,带着年幼的女儿,一路跋涉回京城。在丈夫下葬之后,家产被族人瓜分,仅给她们剩了一间近郊空置的一间小屋,勉强栖身。
在这间昏暗的屋子里,母亲整日整夜刺绣养家,眼睛很快就坏了下去。而盛颜也早早学会了所有家务事,即使水葱般的十指变得骨骼粗大,她与母亲也丝毫顾不上了。
当时盛颜已经知道自己做一切事的目标,无论人生如何艰难,她和母亲,都要好好活下去。
十数年的人生,由盛到衰,江南江北,人事全非,唯有她每年的生辰,永远是繁花似锦,天地生辉即使,她生活在低小茅檐之下,山野荒郊之中,也依然改变不了,她锦绣繁华的生辰。
一年一年,尽是如此,直到她十七岁那年。
那年春天桃花开得特别好,犹如妖异一般。整个京城只见花开如雾如雪,即使是最晴朗的天气里,天底下也是一层烟蒙蒙的粉红颜色,几近邪魅。
别人都说,今年的桃花开疯了。
盛颜清晨起来,母亲还在睡梦中。昨夜她们赶一件绣活,直到凌晨才睡下。她洗漱完,洒扫了屋内,将桌上的绣活拿起来,轻手轻脚带上门,送到城里绣庄去。
天空一片阴霾沉沉,满城的桃花却如云霞一般,花团锦簇,大片大片盛开在这样阴暗的天空下,凋谢也无人怜惜,无数粉红的桃花瓣落在青石板上,任人践踏成泥。
耳边轻轻地有东西擦过,她转头一看,原来是一朵桃花,随风掉落在她的肩上。她怜惜地伸手拈起,随意地插在自己的鬓边。
去绣庄交了东西回来,她一路慢慢走着回家,忽然感觉到鼻尖上微微一凉。她抬头看天空,大雨已经扑簌簌地下起来了,打得身旁的树叶草尖啪啪直响。
她将自己的头遮住,想到附近有一间小小的花神庙,忙跑到那边去。
花神庙很小,只有三间,陈旧的梁柱已经发黑。盛颜跑到屋檐下,拍拍自己的衣服。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雨已倾盆。河对岸大片的桃花开满了山原,一眼看去如同遍地洒了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