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乱云间应和,直吹得满庭风来,日光动摇。叶间花上,一时连风声都立足驻步,万籁失了声音。那两缕清音,直如纠缠的云气,相互拔高缠绕,响遏青霄。
她本想只试几个音就罢了,此时不能自已,继续吹了下去。
《临江仙》有四格二调,原本入高平调,后人也有演入仙吕调的。在笛子演奏时,高平调与仙吕调可以相和。只是到曲子最后她音一折,仙吕调以低缓结尾,而他的高平调却是《临江仙》第三格,因为要增二字,音尤其长。可是她女子气力稍显微弱,今天又遇上不开心的事情,接不上这样险的气脉,所以依然只能以仙吕结尾。
两人的合奏突兀分开,各自怅然把笛子放下了。
这一场妙奏,到最后却落得蛇尾。
她将笛子交还他手中,低头看见他一双手,碧绿玉笛,白皙十指,日光下莹然生润。这人能在宫中自由行动,又不是皇帝,想必就是瑞王了。
传言真不可信,那传说中煊赫跋扈的瑞王原来是这样一个可亲人物,还雅善乐律。
想到他虽是皇帝的哥哥,但后宫这样见面,不合礼节,盛颜不觉心生防备,暗自退了一步。
忽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走近,脚步起落,显然是一群人正向这边过来,又听到说话声音传来,说:“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这里,吹得这么好听。”
她知道有人来了,一时心里慌张,转身就走,也忘记了礼节。
听到他在后面叫她:“怎么了?”可她不想与他多言,加快脚步,便要匆匆离去。
他给身旁内侍丢了个眼色,示意他远远跟着,自己迅速追了上来,问她:“你怎么在这里乱跑?可知道宫律严格,私下在宫中走动可是要问罪的。像你这样还连个名位都没有的,说不准就被遣出去了。”
盛颜这才明白过来,抬眼看着面前分不清南北的道路,不禁觉得心下发凉,睫毛微颤。
难怪那个带路的宫女会说自己脚不舒服,难怪她出来时对方已经不见了,原来她早有预谋。
见她脸色微变,茫然不知所措,他反倒笑了,抬手抓住她的衣袖,将她拉到旁边宫间小巷中,说:“来这边吧,我知道一条回重福宫的捷径。”
她一时失措,眼看那些人就要看到自己,也只好跟着他匆匆在陌生的宫里慌乱行走。等发觉自己这样不妥时,已经全不知身在何处,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
他对宫中的路径极熟,左转右拐,重福宫侧旁小门已经遥遥在望。
她看见了熟悉的地方,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谢了他,也是让他止步的意思。
他则依然陪着她往前走,问:“你初来乍到,在宫中走动时不是应该有个人带着你吗?”
因怕人听见,他这一句问话嗓音低低的,温柔至极,仿佛耳语。盛颜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在耳边萦绕,下意识地便避开了半步,垂着头轻声回答说:“那位宫人走到假山下时,崴了脚。”
他了然地打量她,自然知道她是不知不觉间就被人下绊子了,又问:“新入宫的一群人不是都在陪太后赏花吗?怎么你一个人先回来了?”
盛颜垂下眼睫,说:“在假山上,有个人忽然莫名其妙给我塞了一朵花,结果我一时紧张,将花朵给揉碎了,染污了衣裙,太后命我回去换衣服呢。”
他目光落在她的裙上,不由得笑了出来,说:“这真是我的错,请盛颜姑娘千万莫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