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的眸子亮晶晶的,带着几分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期待。

费多尔突然沉默了很久很久,他似乎是在出神,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安娜也看不懂的失落。

她不明所以,只好小心翼翼地说:“费多尔先生,是我提起弗雷德里希让你难过了吗?”

费多尔依旧不语。

他和弗雷德里希聚少离多,早已习惯离别,又怎么会因为他的外出求学而感到难过。

令他感到失落的不是弗雷德里希,而是她。

他收敛思绪,将所有情绪都埋藏在如同海一样深沉的眸子里,“是的,是弗雷德里希拜托我的。”

而事实上,没有人叮嘱他做这件事,他只是察觉到了潜伏在她周边的安全隐患,所以才会非常忧心地提醒她千万小心。这不是弗雷德里希的托付,而是他自己的本能,但他的关心,似乎没有弗雷德里希的关心更让她高兴。

安娜眉眼舒展开来,emo了很久的心情仿佛阴转晴,她捂住了脸发出幸福的嘟囔,“哎呀弗雷德里希这个家伙,关心我就直说嘛,害我今天平白难过,还喝了那么多的酒。”

费多尔问她:“今天的酒是为了他而喝?”

安娜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我以为我们的恋情结束了,酒精能让人暂时忘掉这些。”

他斟酌片刻,试探着询问:“我以为,你对他的感情,并非刻骨铭心,他似乎只是你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弗雷德里希也有此感受。因为他的离开而伤心至此,这似乎与你的风格不太相符。”

人就是这么贱,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安娜撑着脑袋,郁闷地叹了口气,“只有上帝知道人为什么会如此矛盾吧,他在身边的时候并不觉得很重要,他离开了才会觉得难以割舍。费多尔先生,你会很想他吗?我发现我很想他,非常非常想。”

她在感情的事情上坦诚得如同清澈的泉水,向来不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无论这种感受是否让人接受。

提起远在天边的弗雷德里希时,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犹如蕴藏着一条星河,“费多尔先生,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会理解为什么想念,又为什么借酒消愁。希望我能尽快习惯没有他的生活吧。”

把她送回了家,费多尔又回到了临时居所。

他把车停靠在路边,独自在车子里坐了很久。

车上放着一盒烟,是好友古斯塔夫留下来的,费多尔并不经常抽烟,但此刻,他觉得尼古丁或许能让他暂时摆脱当前不佳的情绪。

他抽出一根烟,打火机点上,任由烟雾缭绕,有一口没一口抽着,但他发现还是不能摆脱这种负面的情绪,或许,正如她所说的,酒精会是个好的玩意,可以让人暂时忘掉一些烦恼。

他驱动车子,到达附近的酒馆。

在德国,酒馆的生意总是很热闹,夜间比白天更甚,就算纳粹下了宵禁的命令也无法阻挡一群酒鬼寻欢作乐,费多尔不喜欢这种杂乱无章的热闹,他让老板给他装上几瓶酒。

老板问他拿什么酒。

依照他的口味,他更喜欢威士忌,但脑子里却浮现出某个醉鬼酡红的脸,脱口而出的是:“黑啤,五罐黑啤。”

他把黑啤带回了居所,开罐自饮。

每个德国人的血液里都流淌着酒精,酒精伴随着他们从童年至老年,陪伴他们度过人生中的每一个严冬,每一次战争,每一场经济危机,每一次生离死别,极尽温柔抚慰他们的痛苦,或者说,是麻痹他们的痛苦。

但费多尔不喜欢酒精,是因为他宁可直面惨淡的现实,也不愿沉浸在虚妄的美好的想象里,有时候,痛苦也是一种帮助他直观感受到活着的力量。

但现在,他急需酒精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