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海军上将卡尔·邓尼茨的声音。广播结束。苏联人的广播开始了。让他们投降。费多尔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枪声】这一次,他们不再向敌人开枪,而是把枪口对准了自己。他们不愿意接受战败的结局。费多尔的表现堪称平静,他丢掉了手上所有武器,站了起来,第一个走出壕沟,又有很多人丢掉武器,跟着他走了出来。
从她的眼中,费多尔看见了德国必败的现实,那是从年开始,他就预感到了这种失败。
无法挽回,无法避免的失败。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通向这个既定的结果。
有愤怒的苏联士兵想要射杀他们,正在这时,一个东方人跳了出来,用不太熟悉的俄语为他们说话。
费多尔认识这张面孔。
多么神奇的经历。
战争结束后,开始了漫长的审判。
经过一年多的监禁和审判,费多尔没有被判刑,得益于他在战争中还算正常的表现。
他只是在忠实履行一名军人的职责,没有残忍杀害平民的经历,也没有虐杀战俘的经历,他甚至还救下了一个俄国的士兵,阻止了发生在红十字会医院的人道主义危机。事实证明,他算是个有良知的人。
从军事法庭出来的时候,他看了看头顶的天空。
他对德意志的忠诚,已经结束了,对上帝的信仰,已经被战争摧毁了,只有对她的爱还在支撑着他继续向前。
在苏军攻入柏林前,经过费多尔的提醒,汉娜通过贿赂的手段成功抵达美国,避开了柏林的战火,也没有体验国家四分五裂的苦难,这是一件幸事。
很庆幸,他们的别墅还没被轰炸机炸毁,当然,里边的所有东西都被洗劫一空,留给他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家。
他坐在楼梯上,看着被战争摧毁的房子,愣了很长时间。
他想见到她。
但他又害怕见到她。
如今的他已经满身是裂痕,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在极速凋零老去,宛若残破不堪的玻璃窗,他失去了身份地位财富权势,变得黯淡无光,而她正当年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又有什么资格爱她呢?
兰笙裙244⑴他捂着头沉思,感到痛苦。
安娜,我的安娜。
他感觉有人站在他面前,抬起头看去。
是弗雷德里希。
他身穿西装,头戴礼貌,穿着打扮很体面,还拿着一个行李箱。
他的变化很大。
如果说,费多尔的改变是战争带来的后遗症,那么弗雷德里希的改变就是改头换面,身上的气质和以前截然不同,那种清澈明朗不复存在,费多尔有一瞬间不敢确定这个人是不是他的亲人,不,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人,而是某种披着人皮的死物。
弗雷德里希坐在了他旁边,两人同时保持了很久的沉默。
很久以后,费多尔才开口说话:“你经历了什么?”
弗雷德里希轻描淡写:“做了一些超伦理实验,当然,谨记她的叮嘱,没有完全丧失人性。”
“你很聪明。”
“只要站在胜利者这一边,哪怕你是撒旦,身上的罪孽也会一笔勾销。”
两人又沉默了很久。
“关于她,你有什么想法……”
费多尔再度开口。
弗雷德里希淡淡一笑,“什么想法都不重要。”
他从行李箱拿出一个盒子,还有一张报纸和一封信。
费多尔打开盒子,是他送给她的珍珠,上边还有他们的名字,信是江婉徽写的,每一笔都极为艰难。
“她已经死了,死于44年2月2日,在上海的港口,被日本军队炸死,距今已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