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一愣，大怒：“费多尔，你什么意思？我貌美如花，又聪明机智，还有一身武力，怎么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间谍？”

他突然肃然脸色，很是语重心长：“安娜，你的所有猜测都只能是你自己的猜测，未来局势如何，多加揣测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当然，只要在德国境内，在这些事情上，你必须学会保持缄默，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你的真实想法。”

他停顿了一下，强调，“包括我。”

她哼了一声，问：“费多尔，你喜欢战争吗？”

他回答：“战争是一种无法避免的存在，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它是人类社会的一部分，我们只能适应它，身为军人更应如此。”

她的声音轻轻的，仿佛一朵朵飘在天上的云，一个词一个词十分清晰：“我问的是，你，喜欢，战争吗？”

那双黑色的眼睛静静地望进他的眼睛，她在等待着他的答案，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没有往常狡黠的微笑，没有得寸进尺的试探，没有义愤填膺的怒火，没有，什么都没有，那张纯白素净的脸就像一张纸上的空白，这让他无从揣测她的真实想法。

他莫名觉得，这个问题不能轻易回答。

他沉思了很久，冰蓝色的眼睛遥望远处的山坡，缓缓说道：“过去的二十年，我们已经失去足够多，目前和平手段已无法解决我们自身的问题。一个军人，本该喜欢战争，从精神层面而言，战争是一个国家的血性，我们必须时刻准备着用铁和血捍卫国家尊严，从实用角度而言，战争可以让军人获得更高的权势和地位，建立更多功勋，光复家族荣耀。”

她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早已知道答案，只是淡淡地回答：“原来如此。”

“然而，从我的角度而言，我不喜欢战争。”

她的眼睛闪出一丝光亮，“为什么？”

他露出苦涩的微笑，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上一次大战，欧洲大陆沦为绞肉机，数百万人丧命于战火中，包括我的父亲。我尚未来得及与生命中的繁华和慷慨相爱，不甘心就此将性命葬送于战火中。安娜，我是一个逃兵，前线的风起云涌让我恐惧，所以我退回了参谋部，成为一名小小的情报搜集员。”

因为有软肋，所以才不能将生死视作理所当然。

如果未曾遇见她，他并不会对战争的残酷性有如此清晰深刻的反思，而正是在遇见她以后，他才开始把更多时间留给自己，深入思考生命，疾病，衰老和死亡。

他年长她过多，没有办法不去思考这些沉重的话题。他承认他是个懦夫，他惧怕死亡，惧怕无缘无故丧失和她在一起的快乐的生活，他熬过了那么严酷的寒冬，不甘心在人生最快乐的时候接受死亡。

安娜：“即便因此丢掉更多权势和地位？”

他轻轻一笑，“战争中，权势和地位是最容易获得的东西，同时也是最容易失去的东西，人是一种非常脆弱的存在。”

安娜愣了很久，深深地看着他的侧脸。

她突然靠近他，伸出手捧着他的脸，黑色的瞳孔深处绽放出摄人心魄的光彩。

“费多尔·冯·赛克特，我发现，老男人也并非一无是处。”

费多尔愣愣地看着她眼中的光彩，发出微弱的反驳：“我其实也没有很老。”

“和我相比，你已经是老牛吃嫩草。”

她说，“不过，年龄至少能带给你一样东西，那就是沉淀。”

而不是像那些年轻人一样盲目冲动，凭着一腔热血就被政客们忽悠了。

他哭笑不得，提醒她：“安娜，如果说未来必将爆发战争，那我只是一个逃兵，因为贪生怕死而离开前线，不仅毫无道德也缺乏男子气概。”

安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