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枪声撕裂了如磐的长夜,林间的飞鸟惊惶地冲向浩瀚的苍穹,鲜血染红了天边的明月,惨烈的悲哀刺穿胸膛。
熟睡在摇篮中的女婴,被枪声惊醒,声嘶力竭的哭声仿佛震碎了漫天的星河,却始终无人理睬。
宛如废墟的庭院中,只有一个停止呼吸的女人,和一个行尸走肉的男人。
残月冷辉,光影无声,虹口别院的樱花树经风一吹,落红无数。
伊集院隆史于中庭之间席地而坐,正用洁白的手绢细细擦拭着手里那把锃亮的军刀。风卷流云,空气中传来阵阵腥甜,像极了新鲜的人血,又似乎只是樱花怒放的甜腻芬芳。
“武田!”男人唤自己的侍卫官,平时侍立在侧的近卫却半天没有应答。整个别院安静得仿佛荒凉古堡,更似坟墓。
男人惊异,刚想起身查看。只见皓月之下,一人独立于两棵高大的古樱之间,短发细碎飞扬,树影中的面孔看不真切,唯有右手一把滴血的冷钢太刀,在月光下泛着嗜血的幽蓝。
“来人!”伊集院隆史喊道。
“不用叫了,这里除了你我,没有活人。”伊集院明染满鲜血的脸出现在冷峭的月光下,苍白的皮肤,血红的双眸,诡异可怖的模样宛如地狱修罗。
伊集院隆史手握军刀,慢慢起身,面对失去理性的儿子,没有丝毫慌乱。
“你终于来了,明。”
“我来为我的女人讨还血债。”
“害死她的人不是我,是你!你背叛民族,背叛国家,背叛了天皇赐予的无上荣耀,背叛了我对你的信任。你必须受到惩罚!”
伊集院明讽刺地笑了,慢慢大笑不止,“我的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中国人。我只是在侵略与反抗,殖民与自由之间选择了后者。我有什么错?母亲说得对,战争可以把人驯化成野兽。你们迟早会毁灭自己的文明,自食其果就是你们这些人最终的下场!”
“混账!”伊集院隆史手上的军刀带着呼啸的风声,愤怒地向自己的儿子砍去。
伊集院明略一侧身,身形晃动,躲过这致命的一击。就势反手一刀,迅疾的速度,强悍的力道,震掉军刀的同时也将利刃架在了自己父亲的脖子上。
“你老了,连刀都握不住了。”伊集院明贴近了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威风八面的海军元帅,害死自己妻子的刽子手。
男人的脸上没有恐惧,唯有震怒:“你要为了一个支那女人,杀死自己的父亲吗?明!”
伊集院明笑得悲凉而绝望:“我不是你,你可以看着自己的妻子活活饿死,可以把自己的儿媳当做白老鼠,我不行!你说得没错,母亲教会了我很多你们没有的东西,就是亲情和人性。”
伊集院明握着染满鲜血的太刀慢慢后退,只退到两棵樱花树下。他仰起脸,看到满树的樱花开得正好,缤纷绚丽得宛如壮丽的朝霞,那是希望的颜色……
他好像看到母亲和暖暖在天堂里向他招手,她们笑得那么灿烂,那一定是一个没有忧伤,没有痛苦的地方。
“明,你要做什么?”男人惊恐地看到自己的儿子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锋利的肋差,利刃冷寒的刀光,宛如一滴心酸的泪水。
“父亲,还记得你给我上的第一课吗?你对我说,武士将他的灵魂隐藏在肚腹之内,切开肚腹,就能看到灵魂……”
伊集院明话没说完,就右手持刀,将那把肋差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左肋之下……利刃破腹而入的声音好似凄厉的风声,如咽如诉。
“明!”伊集院隆史惊惶地叫着儿子的名字,他想上前阻止那冰冷的刀刃,伊集院明后退一步,将肋差一字划开,殷红的鲜血就从右肋之下顺着漆木刀把喷涌而出。
他微笑着,嘴角流着粘稠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