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空气很好,很干净。往生的魂灵缺乏野心和欲望,所以脚下这片土地是安静的,像简单的黑白照片,绝对而纯粹,不属于喧嚣的尘世。
工人将掀开的墓碑重新砌好,我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突然发现,碑上的母亲,此刻的笑容灿烂的有些刻骨。
这种笑容,我以前从没有见过。以后,也不会见到了。
“你妈妈真漂亮。”身后的男人由衷的赞叹。
我点了点头,母亲的美丽是公认的。
“她是一个严重的抑郁症患者,每天只能靠吃镇静剂活着。自杀前,她总对我说,天上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除了回去,她无路可走。”
“回到哪去?”
我笑了笑:“我也是这样问的,回到哪去?她说,天是红色的,云是白色的。她的灵魂被扔在了很遥远的地方,她找不到回去的路。”
身后的男人不说话,我回头看着他,“你梦见过死亡的样子吗?我梦见过。在很小的时候…”
祁沐风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从烟盒里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
“湖边有一排白色的房子,湖水很蓝,很清澈。每间屋子的灯都是亮着的,灯光倒映在水里。然后,灯开始熄灭,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熄灭,缓慢而坚定,像一个隆重的仪式。当最后一个房间的灯熄灭的时候,有人死了。”
我们沿着下山的小路慢慢走着,我用平淡的语调,描述着我的梦境。
“我不知道自己这种旁观式的死亡意向从何而来,是小时候看过的哪部电影中的画面?还是前生残存的记忆?或者,根本是母亲将她细胞里阴暗晦涩的因子传给了我?没有答案……”
“你在哪?躺在屋子里的?还是站在岸边的?”沉默了许久地人突然问道。
我低头想了想:“不知道,或许都是我,接受死亡的和体验死亡的,本就是一个人。”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下山后,坐在车上我问他:“你害怕死亡吗?”
男人笑了:“今天你的话似乎特别的多。”
我也笑了:“是啊,特别的多呢。可能这里阴气太重了,人也变得神经兮兮的。”
他突然敛住笑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筱乔,你很怕,对不对?”
我看着他,认认真真地点头,“是的,我很怕。”
人不断去体味一种感觉,有时不是为了喜欢,而是因着恐惧。
“谢谢……”有些累了,我靠着车座微微合上双眼。
“谢什么?”
“很多,你给我工作,替我拿回父亲的骨灰,又将我父母合葬在一起。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你却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说真的,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你。”
他扑哧一声笑了:“筱乔,好歹我是做过你未婚夫的人,你用萍水相逢这四个字来形容我们的关系,太伤人了吧。”
“抱歉,我……不太会说话。”我的脸刷地红了,不是有意在言辞上疏远他,而是我真的一直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这样帮我?
“好了,当我是朋友就别总是那么客气了。”他随意地挥了挥手。
“朋友?”我疑惑地抬起头。
“是的,目前为止,我们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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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筱乔
2007年7月27日下午小雨
今天是我的生日,天公偏偏不做美,让这霏霏细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我是七月出生的,有人说,七月出生的人一半纯白一半阴暗。喜爱白茉莉花的清香,喜欢沿着繁茂的花园游逛,喜欢静静地枕于沉重的梦里。喜欢怀旧的音乐,感伤的电影。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