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凭是他去地方赴任的凭证,上面会详细记载为官者的姓名籍贯及携带赴任的家人等情况,加盖尚书台的官印,不能作假。
可他既答应了她要带她离开,为什么又不让她看官凭?按理说,那上面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又为何不给她看?
联想到白日他被封家的人认作大伯的事,识茵心里难免多想。又跃跃欲试起来她不是一直怀疑他的身份吗,现在好了,官凭是最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只要能看到那个,她一直以来的疑虑、不安、猜想,就都能有答案……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瞬是急切地想要知道真相,一瞬又觉得自己不该总这般疑神疑鬼地怀疑自己的枕边人。但心底那道声音却一直蛊惑着她。终于,她下定决心,确认身侧的人熟睡后小心翼翼地起身,步履无声地走到书案边。
静夜里一切声响都被格外放大,连取匣、开匣的窸窣也如响雷在心上滚过,她的心跳得很快,疾乱得蔓延至了指尖上,薄薄的一页银光纸捏在手间,颤得近乎捏不住。
越到这时候她心里就越慌乱。分明只要打开便可知晓她一直以来追寻的答案了,她却迟迟不能动手,踟蹰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将书信打开,但当那行墨字渐渐在眼前呈现时,却是愣住。
官凭的起首处,写的是谢云谏。
识茵呆呆地捧着那纸官凭,几乎化身石柱。
“茵茵。”
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呼唤,如一只冰冷的手贸然扶至她后脑,识茵的身子剧烈地一颤,回过了身去。
月光如柱打进屋中,月色空明里,那页银光纸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如一只枯叶蝶。
光束的另一端,她的丈夫果然已醒过来了。
四目相对,识茵的心跳得很快,她有种做贼被抓个正着的感觉,正是不知所措的时候,谢明庭又问了一遍:“茵茵,你在干什么。”
月光下他五官净秀,似霜明玉砌,染上几分阴郁。识茵发白的唇抿如一线:“我……我……”
她从没见过这般阴沉的丈夫,心间莫名有几分害怕。好像面前的人并不是她同榻共枕、缠绵过许多回的丈夫,而是个陌生人。
他好像有些生气自然,只要稍稍有心也能知道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落在脸上的目光越来越烫,似与她下着最后的通牒,她倏地回过了神来,蹲下去捡着那纸官凭。
薄薄的一只枯叶蝶,停在指尖又振翅飞走,几次也捡不起来。直至他走过来,洁净修长的手,自她眼前将那纸官凭拾起,顺势扶起了她。
黑夜静寂里她的心愈跳愈快,识茵拼命挽回了一丝理智,磕磕绊绊地道:“郎君,你,你怎么醒了。”
她有些怕他,又有些恼恨,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她的怀疑最终都落不到实处。
每一次,上天给她的答案都是她是错的,都是在告诉她,他就是云谏,是她的郎君。
这本该是她想要的答案,但真正得到后,她并不会觉得心安,反而觉得恐怖。
越没有破绽越是破绽,他是这样的滴水不漏,如若他真的是她怀疑的那个人,她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谢明庭将官凭收好,回过身时,面上的煞气已经敛得平和下去。
“怎么,”他语声微微嘲讽,“看见官凭上是我的名字不是长兄的,茵茵好像很失望?”
“我不是长兄,你很失望?”
这问题并不好答,她勉力站着,却因衣衫单薄和方才的久蹲腿一阵阵地打闪。她苍白无力地解释着:“不是的,云谏……”
“不是?”他冷笑出声,“不是你会背着我,半夜三更起来看我的官凭?”
“现在好了,知道我不是长兄了,你打算怎么样呢?和离去找长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