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唇一笑:“那么,夫君,我们公堂上见了。”
这一句说得娇俏又甜蜜,谢明庭亦微微笑了,忍痛起身亲替她戴了帷帽,送她出去。
她如今既已被监视,保险起见,便不能在外待多长时间。两人一个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一个则目送她身影消失在门扉之外,依依不舍的模样,看得抱臂立在门边的谢云谏一阵牙酸。
“这就好了?”他凉凉睇哥哥一眼,揶揄说道,“还真是灵丹妙药啊,我怎么劝你都没用,颓废得跟什么似的,茵茵一来就好。”
谢明庭则全然没有同他说笑的心思。
“阿弟。”他轻声唤,“如果母亲的下场是幽禁,你会怪我吗?”
身为经验丰富的刑名科长官,他已经清楚地预料到了母亲的下场。但云谏与母亲感情深厚。他担心,自己同识茵状告母亲,会伤着弟弟。
谢云谏目光却如月光转淡:
“她杀害了父亲,作为儿子,我知道如果父亲泉下有知,一定会原谅她的。所以这件事上,我和你的态度一样。”
“只是……她对不起茵茵她们也是事实,如果茵茵要告她,我作为儿子,只有一起承担的。就看朝廷怎么判吧。”
“是啊。”谢明庭轻叹道,“母亲养育了我们一场,既为人子,自该一起承担。”
母亲虽不是宗室,身为皇亲国戚,一样属于八议的范畴之内,可以得到部分赦免。杀头不至于,幽禁是必然的了。
至于他,他知道女帝大概率会保他,将连同他骗婚的事情都揽在她和母亲的身上,让他免于处罚。
但他却不想那么做。尽管他对母亲没什么感情,然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自己做过的事,就该他来承担。
*
三日后,识茵在京兆府的大门外擂响了登闻鼓,正式递交了状告陈留侯府的诉状,状告陈留侯谢明庭及其母武威郡主。
骗婚,纵火,囚禁,假死。
桩桩件件,皆是重罪。
消息一经传出,满城皆惊。
陈留侯虽然卸任了主持变法的尚书丞,但京城谁人不晓,这一位乃女帝钦点的状元郎,当日琼林宴上亲口称赞的“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后来供职大理寺,也是主管司法的大理寺少卿,如今却被传出知法犯法的事,不得不说有些出人意料。
至于那武威郡主叱云氏的罪名,则是囚禁民妇,做局骗婚。世人这才知晓,原来当初陈留侯府的二公子受命假死在江南,对外则传为重伤归京。武威郡主遂打着为幼子冲喜的名号,命长子扮做幼子,娶了弟妇。
她这样做,实则却是为了报复新妇的生母在京中消失已久的画坛女圣手,“东阑主人”谢知冉。且将其囚在地牢里十二年,只因认定了新妇是谢知冉与先陈留侯的私生女,便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她们,为此,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儿子。
这案子光怪陆离又情.色意味十足,十分满足民间对于高门大族阴私家事的幻想,很快便传遍了朝野内外及京城的大街小巷。
京兆府也当日即接了案子,传命陈留侯府,次日前来应诉。
谢明庭在家中接到诉状时已是傍晚时分,他强拖着伤体,去到母亲的临光院中,将事情简要告知。
武威郡主被关在院子里已有七八日了,比起一开始的绝食相抗,到后来,大约是觉得儿子不会将自己怎样,且听说了儿子自戕也没落得好之事,心下为之痛快不少,这几日,倒是没有闹绝食。
母子俩相隔三尺而坐着,得知了明日儿子会将她送到京兆府应诉之事,郡主震怒异常:“你还真要把我交出去?”
“不然呢?”谢明庭漠然道,“做错了事,就应当受到责罚。这是父亲母亲自儿子幼时便教给儿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