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眼中含着哀伤的泪,声泪泣下,像极了双目湿漉漉的小狗。谢明庭微微叹了一声:
“还是这么爱哭。”
他取出绢帕替弟弟一点一点擦着,又想起更久远的事来,是父亲离奇去世的那年,弟弟头蒙丧巾,像只小兽扑进他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而如今,他已二十有三,在外人面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在他这个哥哥面前,却总如幼时一般依赖着他。
云谏是如此地尊重、在意他这个哥哥,而他曾经做的那些事,又有哪一件是对得住云谏的?
便是他们闹得最僵的时候,云谏也从没真正恨过他。
所以又凭什么再让弟弟为他冒险呢?他欠云谏的实在太多,多到这辈子都无法偿还。今日,既然这一切都是因他牵扯出来的,也是时候做个了断。
“听话吧,不要再哭了。”他收回帕子,柔声而坚定地说着,“放我下去吧,先把识茵换回来再说。记住,国事要紧,不管他们用我做什么,你都不能贸然出城、主动出击。”
“等我过去之后,若玄英能赶到,我便有救。若他没能赶到,他们大概率是会把我捆在云梯车上来攻城,让你不能反抗。你也不要管,只当没瞧见我便是,该怎么守城就怎么守城,务必要打退他们的进攻。”
“江淮是朝廷的赋税重地,一旦让他割据江南,要想收复,难度增长百倍。我死不要紧,义兴城,必须守住。明白吗?”
越王这边唯恐有诈,已在城下催促。谢云谏也明白事态的紧急性,然要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兄长,又谈何容易接受?
谢明庭又劝了几句,知道事情无法挽回,谢云谏含泪点头,才擦净的泪水又如大雨无声落下。
城墙上的士兵早已为长官的视死如归震住,低低啜泣着,脸上坠满泪水。谢明庭最后在弟弟肩头拍了拍,命士兵将他系在绳索上,慢慢从城墙上放下,随后,一步一步地朝对面的千军万马走去。
密密麻麻的弓弩俱已对准了他,顶上是苍穹,底下是黑甲,在晦暗天色下,刺眼得像是阴阳初分时割裂黑夜的一线天光。谢明庭停在护城河前:“越王殿下!”
他提高声音喊:“按照约定,你们得先放我夫人过来。”
那地儿距离大军也不过百尺之距,尚在弓弩范围之内,越王并未多想,一抬手,手下便解了捆在识茵身上的绳索,拍拍马屁股催动马儿驮着她往对岸跑去。越王道:
“行,本王答应你,你也爽快一点。要是敢耍诈,你俩可就没命了哦。”
马儿跑过护城河上的浮桥,识茵忍痛扯住马缰,凭借生疏的骑术将马停在他跟前,勉力下马来:“明郎……”
此处距离城楼尚有数百尺之远,离叛军却是极近。但识茵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死里逃生,她心间都漫开一阵酸涩,不顾足上的疼痛与众人如炬的目光,用力地扑进他怀中,欲语泪先落。
她在哭,哭她连日来所受的惊吓,也是落入险境的委屈。谢明庭便一直抱着她,双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虽于叛军之前,淡定从容,如在内室。
天空似乎又下起了小雪,有些许落在她发梢上,朵朵如琼英点缀。天地间天空地静,城池无声,山河肃穆。唯有女子呜咽的哭声如箫声悲咽,听来格外悲戚。
那些叛军将士本该出言嘲笑,但在这样生离死别的氛围之下,竟是鸦雀无声。
唯是越王意味不明地嗤笑:“还真是鹣鲽情深。”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真是看得人牙酸!
“谢明庭!”心间不知何故淌过一阵暴躁,他忍不住出声催促,“你还要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莫非是想等援军不成?!”
谢明庭这才放开那哭得双目红肿的女孩子,手掌轻扶着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