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亲自去试,下头那些人才会服气,才会牢牢将灾民的饮水安全记在心上。我一人受罪,也比整个营地的百姓哀鸿遍野好。”
在井水中下毒是何等阴毒的法子,一旦叫他们得逞,下一步就是整个营地里的潥阳流民。届时便可散播流言,言他这个义兴郡守为了控制疫情,竟不惜将病患与流民下毒害死,届时只会激起民变。
陛下既将茵茵给了他,作为条件,他就得为她治理好这片土地,护佑她的子民。相较之下,只是他一人中毒、被刺一刀又算得了什么呢?
识茵哑口无言。
所以,为了百姓,就算他自己中毒会死也没关系吗?
他的手也很冷,覆在她手背上反倒似在掠夺她的体温。她怔怔看着眼前受了重伤的青年郎君,只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情投意合、给她过生辰的恩爱丈夫;
骗婚的伪君子;
将她关在密室的疯子;
以及眼前这个为了百姓竟丝毫不顾个人安危的青年……
哪一个都是他,又似乎哪一个都不是完整的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不喜欢他,但眼下见到他受伤,她也会心疼,也会担忧。
也许,是因为良知吧。她在心底告诉自己。谢明庭从前再怎么对她不好,但在为官上的确无所指摘,勤于公事,善抚百姓,是她喜欢的恺悌君子。
而那些站在他对立面的人,却视人命为草芥!炸毁大坝,贸然泄洪,如今又在井水中下毒……为了对付他,竟丝毫不顾惜两郡几十万百姓的性命!
凭什么,凭什么上天不庇佑他呢?却要令那些伤天害理之人得逞?!
识茵心间全被陌生的悲伤与愤懑情绪笼罩,低着头,竟是十分失落的模样。感知到她的情绪,谢明庭心间微愕。
旋即微笑:“要郎君抱抱吗?”
若是平日,她定然动怒。但眼下却似没有听见一般,忽然抬眸:“谢明庭你不要死。”
她一双眼红红的,面颊欺霜压雪,竟如同哭过。谢明庭下意识应道:“嗯,我不死。”
“他们既这样对付你,你要好好地活,把恶人都揪出来,不要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嗯,我好好活。”
得到这句许诺,她这才松了口气,轻吁出一声,又闷闷地靠过来,双臂轻搂住他肩,头亦轻轻地搁在了他肩上。
“真是个傻瓜……”她极轻地呢喃,忍了许久的珠泪终如细雨落了下来,“为什么总是让人担心呢……”
耳鬓厮磨,久违的一个拥抱。
谢明庭胸腔里的心都在微微震动。
她……是在心疼他?
感知到这一点,他如身陷盛满蜂蜜的壶中,心脏皆被甜蜜涨满泡开,一阵麻酥的痒意自二人相触的胸膛处蔓延至四肢百骸,中和了伤口与毒药带来的疼痛,只觉平生快活到了极点。
然还不及细细地品味,她已松开了他,珠泪漉漉的眼又有些忐忑地望他:“有没有碰着你?”
实则方才她已经很小心地避开他腹部的伤口了,哪有触碰到。谢明庭摇摇头,温柔凝视她眼睛:“茵茵还有什么嘱咐?”
她亦摇首,又恢复了平日那副漠然的模样:“你睡吧,我不打扰你。”
谢明庭抿唇淡笑:“茵茵守着我?”
她脸上立刻换了幅恼怒的神情:“谁要守着你?我在外面施了一下午的粥难道不累么?要留在这儿守着你?真是得寸进尺……”
那句原也是玩笑,想起她还来着葵水,劳作了一天必也是不舒服的。谢明庭敛容正色:“那你先去用饭,早些休息,我一个人也没什么。”
她不言,扶他在榻上躺下后,当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