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义兴,遂说起兄弟俩在义兴郡开展的一系列改革,又说起自己跟随哥哥走村访里时给农人修水车的趣事,实在绘声绘色。
识茵却似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脚下步履也越来越慢,直至他停下来后才忍不住问:“他怎么样了?”
谢云谏一噎,立刻黯了脸色:“你那么关心他做什么,你还真喜欢他啊!”
被他半夜爬窗也不生气,现在还关心他。她的心果然全都偏向谢明庭了!
识茵微微脸热,含糊其辞道:“他不是被咬了吗,我以前就听说有人被狗咬伤后重伤不治,很快就去世了……”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兄长,谢云谏也是记挂哥哥安危的,昨夜都没怎么睡,每隔一个时辰就从梦中惊醒去瞧哥哥的状况。就像小时候他性子犯倔被父亲罚跪,哥哥嘴上不说,但也总是默默给他送些水和吃的,甚至代替他罚跪……他挠挠头:“那倒还好,只是一夜没睡有些虚弱,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倒是楚国公……”
想起今晨他去扶周玄英时对方一蹶不振的样子,谢云谏又重重叹了口气:“……好像有些受打击。”
他和周玄英关系一向不错,算是比较了解他的性子。他那个人表面张狂又恣睢,做事放浪不羁,实则心思单纯,眼中心中就唯有女帝陛下。偏偏宋国公就是比他更得陛下喜爱,是以他性子越来越偏执,越来越乖张,十分的没有安全感。
昨夜太上皇那番话算是将他仅剩的、引以为傲的皇夫位置都动摇了,他心里必然不好受。自己今晨去扶他时,他两个眼睛肿得像桃子,竟像是……哭过了。
识茵与周玄英并不相熟,此时也不过敷衍地点点头。谢云谏又有些忐忑地盯着她:“茵茵,你告诉我,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始终越不过他?”
是不是越不过他。
识茵秀眉微颦,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或许,这就是她的劣根性吧。因为曾经和他有过夫妻之实,也曾真的把他当做丈夫,所以当他出事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对他心软。就像她打过的那些诉讼官司里的妇人,分明丈夫对她们一点儿也不好,可真正要与他们对簿公堂的时候,仍然会有“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想法,仍然会因为念旧情而宽恕而退缩。
作为旁观者的时候,她对妇人们的心软不解又不屑,甚至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轮到她自己,竟是如出一辙的心软。想来她虽然读过一些书,明白一些道理,也终究不能免俗。
想清楚这一点,她倒是松了口气。原来担心他也算人之常情,那,这就远比沦陷在那些温柔小意里要幸运得多。
心头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她言笑晏晏地,带了谢云谏去到主顾家。主顾惊讶地问起他的身份,她也大大方方地介绍:“这是我兄长,他因担心我才送我过来的。”
只是兄长,不是丈夫。谢云谏心内难免失望,但他从不给她添麻烦,也笑晏晏地顺着这话认了。
午间主顾留了二人用饭,午后又是商议案子的细节,一直蹉跎到傍晚才离开。而她没回去的时候,谢明庭就立在东厢房的窗前,透过窗棂,一动不动地望着庭院门口的方向。
腿上的伤口仍然阵阵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他却浑然不觉。周玄英凉凉看了他半晌,忍不住插言:“别看了。”
“有云谏陪着,能出什么事?你还不如担心她就此和云谏跑了还差不多。”
他本是借机嘲讽嘲讽谢明庭,这话说完,自己却是一阵沉默。他想,他又有什么资格嘲笑谢明庭呢。至少依他看来,那顾识茵心里还是肯偏向谢明庭的。不像自己,从来都不讨人喜欢,阿舅喜欢封思远,舅母喜欢封思远,小鱼……自然也更喜欢封思远了。
他一直都知道,宫里那些人都在背后偷偷议论他,议论他德不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