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谏急得要哭,早红了眼眶,语声哽咽。谢明庭渐从那片虚空似的恍惚中回过了神来,神色晦暗:“走吧。”
“先去见周氏。”
他心中已有了个猜测,却不知是不是。
二人带着队伍去而复返,天色渐晚,积雪明明,耀如白昼。等到了约定的路口,燕栩正与那身披貂裘的青年妇人对峙。一个坚称车中有人,一个则把守着装人质的囚车寸步不让,隔着一片浅浅的雪地,如隔楚河汉界。
“谢明庭!”
远远瞧见策马疾驰而来的谢明庭,周氏立刻唤道。
“人我已经给你带了过来,按照约定,你应先把同儿和我郎君还我,为何却又不遵守约定?”
她这时已经慌乱到了极点。她身侧的马车里自是没有人,只是她的冒险之计,但对面的囚车却明晃晃地站着她的丈夫同幼子吴遥,因无帷幔遮掩大雪,幼子被冻得哇哇大哭不住地唤母亲。
母子连心,儿子的哭声不啻于刀锋割在心上。但无论她如何威逼,燕栩就是不肯先把儿子丈夫还给她,坚持要等谢明庭回来。
周氏的丈夫吴怀志是个瘦弱高挑的青年人,受了这些天颠沛流离的苦,眼中唯有疲惫。他劝周氏道:“燕娘,收手吧。”
“罪是父亲犯的,子承父罪,自是应当。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周氏气结地吼他:“你住口!我不许你说这些丧气话!”
“我马上就能救你们出去了,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夫妇俩说话的间隙,谢明庭也已策马行至了众人眼前。他无视对方身后全副武装的部曲,径直夺过长|枪,一枪挑开马车上垂着的毡幕。
枪出如龙,带出的白光亦如白虹贯日。而他气势凌厉凛冽,周氏及一众部曲来不及遮掩,反被他吓得退后几步。
车厢之中,什么都没有。
谢云谏立刻暴怒地策马过来,一枪撂倒好几名部曲,枪尖逼至周氏颈前:“说!你到底把人藏在哪儿了?!”
他忧心识茵安危,并未注意到身侧的兄长已经垂下了头,双目一点一点生出猩红,握枪的手都因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身后的护卫一拥而上,迅速擒拿住一干乌合之众。最后的希望也在眼前破碎,周氏心如死灰,竟是连抵抗都放弃。
“什么叫我把她藏在了哪儿。”她笑起来,原本温婉的面容上此刻满是讽刺,“谢府台姗姗来迟,应该是去找过了吧,怎么,您那般会算计,会算不到她去了哪儿?”
“可您说……”周氏目光幽幽,故意掠过谢云谏落在他身上,“她为什么要逃呢,她不是应该相信谢使君会来救她吗?又为什么要逃呢??”
“还是说,她宁可冒着风险逃出去,也不想再待在您……”
她话音未落,“呲”的一声利器刺破皮肉的声响,是谢明庭径直将那杆长|□□进她胸中。鲜血霎时喷涌而出,溅在皑皑的白雪与他几与白雪同色的脸上,红白相间,妖异又诡丽。
谢云谏吓坏了:“哥……”
他忙冲上去,按住他持枪的手:“不要做傻事啊……”
朝廷命官私杀犯人是何等的罪过,何况杀了周氏女,他们才是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哥哥却没有看他。他垂着眼,不知因何而微微地喘气。谢云谏又唤了他一声,他才抬起脸来茫然看向他,眼睛里的煞红在一点点褪去。
眼前的这个哥哥变得十分陌生,就仿佛从来不认识一般。谢云谏也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不知所措地握着他冰凉的手,给他以安慰。
扭头又恶狠狠地逼问眼前的女人:“你到底说不说?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是不是?”
“我不知道。”